第100章 榆陽縣之殤
“哼，好一個朝廷不仁，奸佞當道！”於景林大笑著看著城下的高迎祥說道。
“如今陛下已經剿滅的閹黨，還下令免去百姓三餉，調集大量糧食賑濟災民，這是何等的仁義之舉。如今你們在此燒殺搶掠，到底是哪個導致的百姓民不聊生，無家可歸，相比之下，到底是何人不顧百姓死活！”
於景林畢竟是秀才出生，相比於口舌之利，高迎祥那是他的對手，簡單一個交鋒頓時讓高迎祥啞口無言，已經高漲的士氣頓時又降落了不少。
“縣令大才，一句話抵得上十萬大軍啊！”看著農民軍低落的士氣，他身後的師爺恭維地說道。
“做好準備，闖賊要攻城了！”於景林沒有搭理師爺的恭維，麵色凝重的對著身後的將士說道。
“淨是胡扯！兄弟們，不要聽信這個狗官的胡言亂語，給我殺過去，衝破縣城吃飯啦！”
“嗚呼呼！”
高迎祥身後的部隊聽到他的話，大喊著向榆陽縣城衝了過去，黑壓壓的如蝗蟲一般。
“大家不要慌，給我射殺叛軍！”於景林拿起身邊士兵後背的弓箭，拉弓便射。
於景林畢竟是個書生，本身沒什麽武藝，隻是城下的反叛軍人數太多，衝鋒進攻也沒有任何章法，就是一股腦的衝了過來，於景林射出的箭矢竟然直接射在一個衝鋒的農民的胸口，被射中的那人捂著胸口倒在了路上，被後麵進攻的人踩踏成了一團肉泥。
“大人威武！”
看著於景林一擊命中，守城將領大聲喊道，頓時士氣高漲了不少。
一時間漫天的箭雨從城頭和兩側的峰堡中飛了出來，大量的農民軍被射殺在了路上，不過農民軍的數量太多，還是有大量的士兵衝到了城牆之下。
幸好於景林提前讓手下把城門用巨石進行了封堵，衝到城下的士兵不停地用刀刃砍著大門，大門依舊巋然不動。
“倒熱油！”
隨著城上守將的一聲令下，一桶桶熱油順著牆頭倒了下來流到了城下的人梯之上。
頓時城下慘叫連連，一個個攀爬到城牆中間的士兵從空中慘叫的跌落而下，從城牆上跌落的士兵砸在人群裏又壓倒了一片。
不過城牆的士兵也被高迎祥的手下射殺了不少，城牆上一度出現了缺口，好在被榆陽縣後麵的預備隊給填補了上來。
這場戰爭從中午一直打到了傍晚，看著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榆陽城還沒有攻下，高迎祥隻能不甘心的鳴金收兵。
於景林滿身血汙地站在城頭之上，看著退去的農民軍留下了一地的屍體，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自己也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今天高迎祥的農民軍的攻城留下了足足三千具屍體，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收獲，榆陽縣兩側防禦峰堡被攻了下來，上麵的防禦工事也全部被燒毀了，互成犄角的防禦工事被打破了。
“闖王，榆陽縣今日已是強弩之末了，要不是天黑不利於攻城，今天我就把那個知縣的腦袋砍下來了！”一個壯漢憤怒地說道，這人正是高迎祥闖家軍的大將郝永忠。
他剛加入高迎祥隊伍的時候，由於他身材魁梧，被安排成為了軍中大旗手，負責大軍行軍大纛的安置，也被眾人稱為“郝搖旗”。後來他每次打仗都衝在最前麵，勇武受到了高迎祥的認可，所以他成為了隊伍核心闖家軍的先鋒大將。
“不急，讓弟兄們好好休息一番，明日一早，咱們榆陽縣衙裏喝茶！”高迎祥笑著按著郝永忠坐下說道。
城外高迎祥隊伍正在修整，榆陽縣城裏也是人心惶惶，畢竟剛才大戰的慘烈還曆曆在目，榆陽作為一個內路城市，還是第一次經曆這種程度的攻擊，能夠堅守一天已經是極限的存在了。
“師爺，你去安排城中老幼離開吧，我已經修書給了咱們五十裏外的修水縣高知縣，他會收容百姓的，你也跟著離開吧！”於景林看著跟著自己十幾年的師爺已經滿鬢斑白，兩人不知不解已經在一起共事了十幾年了。
“大人，咱們一起走吧！”已經年過半百的師爺滿眼熱淚地說道。
“不行，我是大明朝廷任命的榆陽知縣，我勢必要與榆陽共存亡！”
“還有諸位，想要離開的也一並離開吧，如今榆陽縣危若完卵，明日恐怕一個時辰都撐不住，大家還是各謀出路吧！”
“如今朝廷大軍快要到來，但是咱們恐怕撐不到那個時候，是我於某對不起大家啊！”
於景林看著身後的士兵個個帶傷，滿眼歉意地對著眾人躬身行禮。
“大人，我自幼便是孤兒，全賴大人和百姓的恩養才活到今日，我留下為百姓爭取時間！”一個年紀不大的士兵站了起來，走到了於景林的身後。
“我也留下！”
“還有我！”
“算我一個！”
一時間大部分的士兵都紛紛地起身站了起來，看得各個視死如歸的將士，於景林感激的滿眼淚水。
“好，咱們今晚大吃一頓，明天和闖賊拚了！”於景林舉起酒杯大聲說道。
“幹！”
眾人痛快地吃喝了起來，絲毫沒有麵臨死亡的恐懼，個個豪氣不已。
等到夜深的時候，榆陽縣城的後方的大門被悄悄打開，百姓在師爺的帶領下一隊隊地離開了縣衙，向著遠處的修水縣趕去。
第二天，高迎祥讓隊伍飽餐一頓後，親自站在了大纛之前，揮舞著手裏的旗幟為手下的士兵助威。
郝永忠更是直接一馬當先地衝到了榆陽縣城下，對著牆頭就是一箭，一個守城士兵被射穿了胸口慘叫一聲跌落下了牆頭。
“好！”
他身後的農民軍看到這個場景紛紛叫好，士氣高漲不已，眾人也開始新一輪的進攻。
這時榆陽縣城頭上士兵已經減少了很多，畢竟榆陽本來就是個小縣城，昨天傷亡慘重加上一些士兵跟著家眷離開了縣城，今天的士兵也勉強地將整個城牆防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後備隊了。
“給我殺闖賊！”於景林舉起手中的寶劍對著身旁的將士大聲喊道。
頓時劍雨如注，不過這次已經提前準備的闖軍給衝鋒的士兵準備了一些木板，擋住了大量的箭矢，沒有出現上一次那種大量的傷亡。
轉眼間農民軍已經衝到了牆下，人梯子瞬間搭了起來，農民軍就像蝗蟲一樣密密麻麻地向著牆頭爬去。
“澆熱油！”
不等於景林指揮，一盆盆的熱油便被潑了下來，隻不過上城的人數太多，即便有十幾個人梯被澆落了下來，還有數不清的人在向上攀爬。
看著已經來不及再煮熱油，於景林搬起了石頭向爬向城頭的農民軍砸去。
眾人也開始紛紛效仿，一時間大量的石頭從城頭上飛了下來，伴隨著還有大量攻城士兵的慘叫。
不過即便如此，城牆上還有一些士兵就要爬了上來，於景林急忙帶著人手趕了過去，將即將爬上城頭的士兵給砸了下去。
第一波進攻總算被他們拚死給壓了下來，於景林幾乎脫離地坐在了牆頭之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大人，喝口水吧！”
於景林接過水壺大口地痛飲。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給自己遞水的竟然是已經離開的師爺，他這個時候正穿著一個破損的盔甲，渾身都是塵土，顯然是自己剛守城砸石頭碰上的灰塵。
“師爺，你怎麽沒走啊！”於景林一臉的吃驚！
“大人，咱們倆共事也有十多年了，你說咱們倆什麽時候分開過。你的心意我領了，信件我交給可靠的人去送了，今天咱們兩人還在一起共最後一件事吧！”
“哎，你是何必呢！”
於景林長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拍了拍師爺身上的塵土。
“我知道你最愛幹淨，平時都是你幫我收拾衣服，今天也讓我給你收拾一次！”
於景林認真地幫他拍打著身上的塵土，眼中不由地充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