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翹首以盼

林默沒等來千玄道長的道歉,季長卿隻一揮袖,眼前乾坤顛倒,不等反應過來,三人已來到試煉閣外。

白雪稀疏,林木凋零。

此處正是試煉閣後那座真實存在的青山。

不遠處,伍槐山、孫銀、顧長統、樂珂秩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們,不止他們四個,加起來十餘人。

而他們身後站著一眾北門弟子外加東西門弟子各一,隻不過雙方保持著一定距離。

“這,這是打完了。”

林默相信北門方麵會因此大獲全勝,但沒想過贏得居然如此徹底。

梁珮兒上前抱拳道:“珮兒代北門諸位師兄謝過三位南門同道鼎力相助。”

這種時候,林默第一反應就是後退,退到胡塗身後,借他寬闊臂膀遮擋對方十數道熾熱如火的目光。

徐渝不失時機上前一步,抱拳還禮,很有風度地道:“諸位師兄師姐不用客氣,既然定下了聯盟之約,南門弟子自不會失言。”

梁珮兒的反應有點不自然,強作笑顏,道:“無論如何,事後北門都會備上一份薄禮,以彌補三位劍鬥中法寶損失。”

王懿也走了出來,笑靨如花,道:“這是北門的一份心意,到時還望三位莫要推辭。”

有錢收自然好,反正功勞分攤在三個人頭上,也沒那麽引人注意。

林默心裏樂滋滋的,打完架不但入峰有望,還能收錢,何樂不為。

胡塗倒沒甚感覺,東張西望,巴不得早點結束,趕緊回家大補一頓,這幾天可把他肚子裏的饞蟲餓壞了。

劍鬥勝者和負者中間被隔開成了兩個陣營,中間豎起一道若有似無的透明幕牆,顯然不想這些試煉者將劍鬥餘火帶到場外。

林默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把著胡塗的肩,小聲道:“你就沒發現除了我們南門,其餘各門都給試煉弟子準備了法寶啥的,你爹沒給你說這些?”

胡塗皺著眉,仔細回憶了好一會兒,“飯桌上,我爹好像提過一嘴,當時隻顧著吃了,沒太留意,等選好入峰事宜,我再回去問問?”

林默鼻子裏哼哼有聲,“最好給我們補上,要不然……”

他突然想起,事實上各門掌門同樣屬於入峰弟子,真要翻臉,人不求人一般大,別人還真沒啥可低頭的必要,隻得悻悻作罷。

吳九真等人也憑空現出了身影,一眼就看見林默,笑嗬嗬地走了過來,拱手連晃,“恭喜,恭喜,三位,日後進了內山,大家可就是平起平坐的師兄弟了,有事盡管招呼,諸峰還沒有吳某擺不平的。”

這家夥,又來賣他的狗皮膏藥。

林默拱手相迎,笑眯眯道:“日後少不得要麻煩吳兄,諸峰相距甚遠,不知該如何聯係?”

吳九真伸手把住林默的小臂,掌心處硬邦邦的,藏著什麽硬物,他手掌順勢下滑,將一疊晶牌塞進了林默手中,臉色笑容不變,“日後多親近就是。”眼睛眨了又眨。

林默省悟,諸峰之間除了師長有令,通常不會公開聯係,這家夥塞的這疊晶牌可能就是傳信用法器,不止一隻,想來他是想讓我分給徐、胡二人。

笑嘻嘻地拍了拍這家夥臂膊,意思懂了;說實話,他還挺佩服這家夥的,能在諸峰混到他這地步,真心不太容易。

吳九真放開林默,又去其他幾門修士中間轉了一圈,暗中肯定將通信法器一一分發了下去,然後回到試煉閣眾弟子隊列,靜等諸位長老降臨。

按理說,劍鬥結束,九峰長老緊接著便會出現,此時過去了一炷香時分,一個都沒出現,顯然閣內諸老起了爭執。

至於在爭執什麽,沒人知道,大家都翹首以盼。

尤其最有希望被心儀諸峰選中,卻在劍鬥中憋屈失利的幾位東西門弟子,心情忐忑,哪有心思和林默等人鬥氣。

與他們隔著一座試煉閣的另一個方向,閣樓前白玉廣場上,聚集了數千人,全是來看熱鬧的各門弟子。

大家同樣期待,想看看今年入峰擇徒花落誰家。

入峰數量很大程度上表現了外山四門各自實力,對未來擇優選取有相當一部分決定性作用。

試煉閣二層,正站著數名錦衫華裳的試煉閣弟子,居中一人手裏捧著玉牒,一旦諸峰長老開始選人,這位弟子便會通過玉牒上‘山海蜃景’圖像,將其拓影在試煉閣屋簷下掛起的那張巨幅白條幅上,總是法寶轉拓影像,比不得銅鏡清晰明了,但足夠滿足觀眾好奇心理。

廣場上擠滿了人,更聚集了不少賣吃食的攤販,叫賣著各種各樣世俗城鎮經常見到的瓜子花生、餛飩燒餅……

攤販都是外門家屬,少陽的規矩,隻要家中有人依舊留在宗門內外修行,家屬便可留在指定範圍安居,試煉閣附近本就是宗門內外山接待訪客的客居院所在,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一個修行者凡俗人並居小場鎮。

人們一邊嗑著瓜子花生,一麵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今年入峰人選,空氣中到處飄**著蔥花骨頭湯香氣。

廣場東北角搭起了一座涼棚,裏麵擺上了幾張長條桌,桌後坐著四五個東門弟子服色的年輕人,還有不少穿著同樣服飾的年輕人正遊**在涼棚附近,拖拽著看熱鬧的人,勸他們趕緊買上幾張蒙彩賭票,鑒於結果馬上揭曉,蒙彩賭注也越來越大,賠率愈發誘人。

蒙彩賭盤上什麽賭法都有,劍鬥勝負,某人被諸峰選中概率,更有大賠率的選中某一峰的賭局,不勝枚舉。

張貼在涼棚柱頭上,劍鬥一局的紅紙賠率上,晦冥依然高居榜首,賠率最低,一賠三成,而南門三人幾乎到了賠率榜尾,林默更是高達一賠五十的程度。

年度入峰試煉,對很多人而言,就是一年一度狂歡盛典。

正對廣場的一座三層茶樓頂樓,視野開闊的觀景台上,一張茶桌圍坐四人。

四個身份特殊,對試煉結果有著特別期待的人物。

外門四大掌門。

“杜兄,南門今年隻有三個參加試煉的人,不知道幾人能入圍諸峰呢?”

開口的是西門掌門呂揚,道號拂塵,築基中期,在四門中西門向來以強勢著稱。

他嘴裏的杜兄正是南門掌門杜少剛,素來被認為四門最弱。

杜少剛麵露尷尬,隻能喝茶掩飾無奈,訕訕道:“今年參加試煉的三人,皆非有意安排,藥房老胡也是事後才來打招呼,若非如此,老夫還蒙在鼓裏呢!”

呂揚嗬嗬道:“就說你老杜整日裏不務正業,自家弟子都約束不住,長此以往,隻怕內山諸老會對你老杜有意見的。”

聽上去語重心長勸慰,語氣中無不充滿譏誚諷刺。

北門掌門莫夷俊冷冷道:“誰都和你呂拂塵一樣,當年令師給你起這麽個道號,不就是讓你拂去塵心,安心求道!你倒好,把世俗那一套帶到了山上,看這幾年試煉擇徒給你西門鬧的烏煙瘴氣這樣,也就是長老們不計較,換作了……”

呂揚冷哼一聲,打斷了話頭:“換作你!可惜你老莫也就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家夥,這輩子也就那樣,哪懂得榮辱風光。”

杜少剛幹咳了一聲,說道:“呂掌門休要咄咄逼人,你門下有晦冥這等天才,是你西門的福氣,各門情況不同,入峰這種事嘛!大家自憑運氣,各安天命,有啥可爭。”

莫夷俊怒道:“你老杜好不懂事,好心幫你解圍,你倒是好,來個不偏不倚,兩頭討好。”

杜少剛歎了口氣,一口將碗裏茶喝幹,呸呸吐了幾口茶葉殘渣,道:“莫老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這南門諸房情況最是複雜,一山一地,哪有我杜某人說話的份。就說今年那三個弟子,老胡家一個,明擺著的,藥王峰會護犢子;姓林那小子,明裏暗裏如何,你們不曉得;徐家姑娘更不消說,早早有了安排;我這掌門也就一個掛在議事堂上的門神畫像,哪比得諸位。唉,不擺了,擺多了都是淚。”

呂揚目光閃動,有意無意問道:“你說的明裏暗裏,都誰啊!當年那位身邊可沒幾個朋友。”

杜少剛嗬嗬道:“天曉得,你覺著大人物心思,還能讓我們這些小的知道。”

呂揚打著哈哈,“那倒也是,問多了,惹火燒身得不償失。”

正說著,試煉閣那邊一聲鳴響,空中炸起五色幻彩。

“結束了,這麽快。”

呂揚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對自家弟子極有信心,即使不能保證全部入峰,至少也能給選中半數。

杜少剛喃喃道:“確實比往年提早了兩個時辰。”

莫夷俊很緊張,心頭七上八下,今年北門有七人參與,別人無所謂,若那位沒入圍,隻怕到時不好交代。

他又自我安慰,反正劍鬥輸了不怕,自然有人會出麵,怕就怕沒過三關,直接被剔除擇徒資格。

東門孫樹淳也緊張,兩名領頭弟子性子太直,他怕弟子們直接與西門起了衝突,畢竟西門有晦冥那種人物在,一旦衝突激烈,指不定出什麽意外。

……

白條幅上拓影出現,先是十位長老,個個麵色嚴肅,加之畫麵模糊,很難分辨他們的真實表情。

參與試煉者名單,一個個跳了出來,每個名字後,標明了闖關次數與關卡名稱。

劍鬥結果會在諸峰擇徒時才一並揭曉。

這是慣例,諸人見怪不怪。

莫夷俊咦了一聲,摸著下巴道:“真是怪了,今年這些弟子竟都隻過了三關四關,沒一個走過五關的。”

杜少剛也在摸鼻子,他在名字中看到了南門的三人,除徐渝外,全是過三關,不過他也滿意了,隻要過了三關,哪怕劍鬥輸了,未給諸峰選上,最少也能混個內山弟子待遇,最不濟南門能多出兩個做事的幫手。

呂揚越發得意,一切在他意料之中。

事前製訂的策略便是阻攔其他三門前九關超常發揮,拉平前麵成績,在劍鬥上一舉擊潰,從而獲得入峰關鍵資格。

不但要保證西門弟子將來在諸峰人數優勢,也要將其他諸門打壓到無法對西門構成威脅的地步。

“馬上開始選人了。”

莫夷俊手心都在冒汗,誰不希望本門弟子能有更好的成績,一旦成績突出,明年來山門報名的西乾各地道種就會更多,優中選優,山門才會良性循環,更得內山諸峰青睞。

畫麵上臨淵長老出列,逐一念出十二個名字,每念到一人,畫麵一轉,便出現那人抬頭望向前方的圖像。

勝者組。

十二個名字,十二個人。

二十六人參加試煉,劍鬥勝者怎麽隻剩下十二人?

不但廣場上看熱鬧的觀眾一頭霧水,就連茶樓上四大掌門同樣心懷疑惑。

難道,有人失誤隕落?

更讓人驚呼出聲的是,十二名勝者中,東西兩門竟隻各自一人,且與賠率最低,篤定穩贏那些名字全無關係。

涼棚裏那些開賭局的東門弟子已經覺察出大事不妙,個個屁股離凳,腳下抹油,隨時準備開溜。

而等在周圍那些賭徒也非善茬,修行者真正腦殼不好的不多,早從名單中瞧出端倪,將涼棚圍了個水泄不通,尤其那些專博意外的賭棍,此時好幾名買了蒙票的賭徒,糾集起大幫師兄弟,手上揮舞著一遝遝大賠率蒙票,正虎視眈眈盯著涼棚裏麵所有人。

廣場上一片嘩然,喧聲四起。

茶樓觀景台,東西兩門掌門呆若木雞,傻坐當場。

莫夷俊臉上笑開了花,不住和杜少剛揖手來回搖晃,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是最大的贏家,門下弟子全部劍鬥勝利,放在兩門曆史上,簡直可以用前所未有形容。

呂揚一聲怒吼,打斷了兩人互賀。

“不對,我家晦冥呢,為何不見晦冥。”

眾人這才想起一個重要的疏漏,無論先前過關弟子名單,還是正在宣布的劍鬥勝者名單,都缺了一個重要人物。

人所共知的西門弟子第一人,晦冥。

孫樹淳本想乘機奚落幾句,不過一想到劍鬥結果,大哥莫說二哥,大家都差不多境遇,也就忍下不說。

“不對,不對,試煉閣搞的什麽鬼。”

呂揚的吼聲從高閣中遠遠傳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