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始有終

他說來送她的,結果並沒有。

也就是說說而已。

是她又把他的話記在心上了。

商務艙,葉眠靠在座椅裏,看著窗外,心底的那股失落感,經久不消。

失落的同時,又很氣惱自己不爭氣,輕易就對他抱有幻想,輕易被他左右了情緒。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把他當個陌路人,無牽無掛?

她嘴角扯起一絲譏笑,用力眨掉眼眶裏的濕意,咽下喉嚨間的哽塞,從包裏拿出一本書——《當下的力量》。

這時,空氣裏飄來一縷熟悉的木質香調,清冽高冷,像是冬日傍晚,置身於滿是鬆針的雪鬆林,遠處寺廟飄來淡淡的焚香氣息。

是阿蒂仙冥府之路後調的香味,她鍾愛的味道。

這香調來自鄰座的旅客,眼角的餘光,瞥到一隻男性的手。手掌寬大,手指纖長,骨節分明,手背浮著充滿力量感的青筋,無名指戴著一枚銀色婚戒。

葉眠的視線緩緩上移,在看清楚鄰座男人的臉時,她瞳孔一震。

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這就不情願再見到他了?

喬湛北抿唇失笑,淡淡回答她的表情:“說好要送你的。”

葉眠:“……”

他這是送行?

她愣愣地看著他係上安全帶,心裏緩緩湧起一股溫熱的暖流。

她以為他忘了,結果,他是要把她送到目的地。

葉眠扭頭看向舷窗外,雙手暗暗收緊,抑製那股開始泛濫的少女心。

小氣鬼。

喬湛北見她不搭理自己,在心裏腹誹一句。

三年朝夕相處,他們出行都是一起,這是她第一次獨行,他放不下心,撂下一堆公事跟來……

男人頭枕著椅背,側眸,看著在他心裏放肆的人兒,眼神幽怨,繼而,又會心一笑。

看到她,是一件快樂的事。

過了很久,葉眠才漸漸平靜下來,她轉過頭,看著隔著一步遠外的座位,男人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他的眼底,浮著淡淡的暗青色。

應該是熬夜留下的。

她拿過毛毯,傾身上前,小心翼翼要給他蓋上,服務周到的空姐看到這一幕,過來要幫忙,葉眠輕輕搖頭,親自幫他蓋上。

剛掖了掖他肩頭的毛毯,男人突然睜開眼,四目相接的瞬間,她心髒砰砰亂跳,連忙坐了回去。

身上覆了一層暖意,喬湛北看了眼身上的毛毯,又看看她,喉結滾了滾。

她還是關心他的。

下了飛機,看到喬湛北,許墨白才反應過來為什麽沒買到和葉眠鄰座的票。

是被她老公搶去了。

看到機場大屏上滾動著“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蘇繡”等字樣,葉眠胸腔裏湧起一股熱血,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剛出閘機,許家人和喬湛北的人,同時來接他們,在外人麵前,葉眠到底是上了喬湛北的車。

“我在博物院附近,給你安排了一套獨棟小樓,配了保姆和司機,照顧你。”車上,他認真道。

葉眠皺眉,離婚就要有離婚的樣子,他還為她做這些幹嘛?

“謝謝喬先生的好意,我訂酒店了,以後可能會在這邊買套房子,我能照顧好自己。”

“一天沒離婚,我就有這份責任。”喬湛北心口有點堵,他知道她會推辭,她一直急著跟他劃清界限。

“還有,你的臉上次受傷的事,幕後主使還沒抓到,得時刻注意安全。”他鬆了鬆領帶,又道。

想起這件事,他很想把她拴在腰帶上,時刻帶在身上。

葉眠想了想,接受了他的好意。

白牆黑瓦很有江南水鄉特色的中式小樓,傍水而建,帶有小院,附近就是博物院,還有幾個園林風景區。

室內裝修風格也是中式複古風,清一色的木質家具,散發著淡淡的木質氣息,很有年代感。

葉眠一眼喜歡上了這裏。

“你喜歡的話,我回頭直接讓人買下,掛你名下。”喬湛北見她很喜歡這棟房子,心情也好了很多。

葉眠沒說話,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想他再對她好,她可以自己寵自己的。

喬湛北抬腕,看了眼手表,“我還要趕回京城,你照顧好自己,有事打我手機。”

葉眠微愣,沒想到他到了就要走,看得出他是真的忙,她點點頭,沒說話。

“我走了。”他看著她,溫聲說。

等了片刻,見她還沒有要說什麽的意思,他邁開大步走開。

待外麵傳來引擎聲,葉眠才回過神。

小沒良心的,見他要走,一句話沒有,也不出來送送他。

喬湛北咬咬牙,轉過頭,看向後車窗。

遠遠地,依稀可見她纖細伶仃的身影,孤孤單單,站在馬路邊,他緩緩勾起唇角,又滿心的不舍。

十年前,他就是在這座城市的一隅,把她帶回了京城,現在,又把她送回來。

也算有始有終。

一個“終”字,紮了他的心。

喬湛北深深呼了一口氣,緩解心口的那股刺心的痛。

車身越來越遠,她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葉眠咽下眼淚,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分手總要經曆一個陣痛期的,過去就好。

時間是治愈傷痛的良藥。

她當天去了許家,帶著禮物拜訪外婆昔日的良師益友,許墨白的奶奶。

許奶奶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蘇繡大師,隻是近些年身體不好,老眼昏花,已經不再拿針了。

見到葉眠,老太太像是葉眠昔日的外婆在世,嚴厲地考她功課。

一個接一個繡法地考她,葉眠以針為筆,以線為墨,在薄如蟬翼的繡布上,刺下圖案。

許奶奶戴著老花眼鏡,在一旁觀摩,末了,用拐杖虛虛打了她一下,故作嚴厲地說:“看在你沒丟祖師爺手藝的份上,我代你外婆原諒你了!以後這一行的擔子,就落在你肩上了,葉師傅。”

“許奶奶,我以後一定專心刺繡。”葉眠像個好學生,認真保證。

許奶奶卻“噗哧”一聲笑了,“我剛那是代你外婆教訓你,你個丫頭啊,是老天爺賞飯吃,你的手藝和靈性那是天生的,別人學十年二十年甚至半輩子都比不上你!”

“眠丫頭,談男朋友了沒有啊?”老太太樂嗬嗬地問,眼神瞟向了自家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