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愧是我親兒子,招麻煩體重也遺傳了

馬車內,蘇令儀看向一旁的玲瓏。雖然她極力掩飾自己,可眼中的擔憂是怎麽都逃不掉她的眼睛。

誰讓琅嫿是她的親妹妹呢?聽到琅嫿負傷,她難免會掛懷。她拍拍玲瓏的肩膀,安慰道:“別多想,以姒說負傷,應該是沒什麽大礙,等她來京,我再親自給她看看。”

玲瓏淡淡的點頭。便不再說話。

馬車又來到一處熱鬧的驛站。

蘇令儀帶著玲瓏,坦**地走了進去。七拐八彎地繞了好些路,直到在一處小院子前,她不經意的將自己的信物遞給門房。

門房眼神一掃,神色不變,帶著蘇令儀推門進屋子,隨後在門上有節奏地敲擊了三聲,道:“先生,您的故人來訪。”

“請進來吧。”低沉暗啞的聲音伴隨著咳嗽聲。蘇令儀聽著不由又蹙著眉。

大門從內被打開,蘇令儀趕忙邁步進門。玲瓏則是不經意的看看四周。悄然帶上木門,跟著蘇令儀一同進去。

屋內很黑,連一盞燈火都沒有點。隻有零星的自然光從縫隙內折射進來。

而在桌案旁的一張搖椅上,隱約看到上麵躺著一個佝僂的背影。

蘇令儀快步上前,從衣袖內取出個瓷瓶放在桌案上。看著那陰於黑幕中的人,她言語中也不禁多出些責備來。

“付長老,讓您少操勞點您非是不聽,您不愛惜自己身體,就算我這醫術再高超又有何用?”

付老頭坐起身,慌忙將藥瓶裏的藥丟進嘴裏吃下,便是嘿嘿一笑:“令儀丫頭來了?”

“少來,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這次回來好好養傷,別再跟著商隊到處跑。都一把老骨頭了,還天南海北的晃,也不怕閃著老腰。

言歸正傳,蕭以姒說咱們的商隊被人盯上,這是怎麽回事?”

付長老收起笑容,沉聲道:“你知道東臨皇室嗎?”

“當然。”

蘇令儀上輩子就是給東臨的太子幹活的間諜,對東臨皇室的事情,她能不清楚嘛。

歎息一口氣,付長老繼續道:“一年前,不知怎麽,東臨的九皇子和太子相繼找到我這兒,坦言想跟我們垣鈴閣合作。要我們專門給他們提供情報。

你也知道,咱垣鈴閣是不跟皇室合作的,所以我當即就把這事給拒了。他們也就無功而返,之後也沒再把他們的話當回事,繼續留在東臨做生意。

我尋思在東臨都待了快一年了,也該換換地方,恰逢琅嫿剛好在護送商隊,所以就順帶把老夫也捎回來。

沒想到剛進北境邊境就遭到埋伏,我這次帶的人不多,那些刺客身手又極好,琅嫿為了護著我這糟老頭子還受了傷。

好在都是皮外傷,人倒也精神,休養幾天大概就好得差不多。”

聽付長老這麽一說,玲瓏那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蘇令儀又道:“然後呢?”

“那些刺客,都是九皇子傅銘予的人。這是看我們不配合,這才派人來給老夫一個下馬威。”

“頭回找你的也是傅銘予嗎?”

付長老點頭。

蘇令儀緊促著眉頭:“這樣嘛……”

她比付長老知道的要多一些,此事雖然是傅銘予出的手,可這推動傅銘予派出暗衛的齒輪,多半是太子傅明旭。

她還算了解他,得不到的就選擇毀掉,得到的東西就要竭盡全力地榨幹。沒有價值的東西就會被他無情地丟掉,不管你跟了他十年還是二十年,都是一個下場。

和蘇家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他為人也極度狡猾,作為他的親信,她自己到死都不曾知道原來他還和垣鈴閣有所接觸。還是今日聽付老頭說了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

沒想到他這麽防著她啊……

不過從付長老的口中,有一件事情蘇令儀很確定。

傅銘予能趕在傅明旭之前找上付長老,多半是傅明旭的手筆。

本質就是想借著他投石問路。見此路不通便想動手鏟除。可又不想被這黑鍋,就挑逗傅銘予對付長老下手。

心思深沉,還得是他。

看向付長老,蘇令儀繼續道:“商隊的事情,我會另讓人負責,東臨那頭的事,我親自處理。

咱垣鈴閣還從來沒有被人欺負過就忍著的規矩。也該讓他們吃點苦頭才行。給那位閑得沒事幹的太子找點事兒幹。”

說罷,蘇令儀便起身提筆。

玲瓏站在一旁,就著黯淡的光,看著信上的東西,心頭一驚。

堂主怎麽知道那事和東臨太子有關係?那不是還沒證據的嗎?

她完全想不到,堂主說的“找點事兒”原來是這麽大的事情……

這事情一旦鬧出來,他怕是太子的位置都坐不住了吧?

晾了晾信紙,蘇令儀將其裝進信封,又回頭交到玲瓏的手中:“玲瓏,你讓在東臨境內行動的閣中人多加小心。

以他們那睚眥必報的習性,這次暗殺沒能傷到我們分毫,反而精心培養的暗衛還折損在我們手中,短時間內,肯定還會在再次行動。你把這東西叫給東臨境內的驛堂的掌事,再讓訊堂的派些人手,務必要讓他們內鬥起來!”

接過信封,玲瓏很是疑惑。

她不懂。明明是傅銘予動的手,可這信上寫的東西,多半是在折騰傅明旭?

殺哥給弟看?你名聲好的哥哥都會玩完,所以你也不差了?

畢竟在玲瓏眼裏,太子傅明旭也就是個弱不禁風的,比起常勝將軍王的傅銘予那真的是好欺負太多。

可這信上的計劃……

她縮縮脖子,算了,反正橫豎都是敵人,打一個是打,打兩個也是打,管他人好不好,揍了再說。

護短嘛,不寒磣。

處理好這邊瑣碎的事後天色也暗了。蘇令儀也起身準備回王府了。

才行出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蘇令儀就頗為頭疼地扶額道:“玲瓏,看來你又有活兒幹了。”

這都什麽事兒啊!她回來京城才幾日?

擱著回京路上遇見刺殺一次,

回京第一天又被蘇穆哲殺一次,

出個門,又聽付長老哪兒還被殺了一回。

現在……現在!

她怎麽回個家又碰上刺殺?

咱就說: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不行嗎?

非要擱這兒擱哪兒?

她尋思,懂王上任也就四年,她上京四個星期都沒有到呢,就快趕上人家四年的量了。

嘿!她以後是不是要說:沒有誰!比我更·懂·被刺殺?

玲瓏捏了捏手,骨骼被她捏得劈啪作響,而眼裏將她躍躍欲試想打架的小心思悉數泄露。

琅嫿被人欺負了,她正沒氣撒呢,這會兒碰上幾個送上門的沙袋,她立刻立,馬上馬就提著劍就殺了出去。

蘇令儀則靜靜地地坐在馬車內,批閱著閣內事務文書,一點兒空閑都不打算放過。

“世子殿下!”

“不用管我,沒看到你有傷嗎?”一道細微的爭吵聲音逼入蘇令儀耳中。

蘇令儀眉頭一皺,猛地掀開車簾,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出現在她的跟前。

是逸兒!

心底頓時一緊的蘇令儀,迅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抽出匕首斃掉那想背後偷襲的刺客。一把就從夜項的手中抱過慕容逸連忙後退三步。

懷中小小的身影,異常清瘦。

四年了,她終於再度抱到這個小家夥了。

蘇令儀用爽朗的笑聲,強忍著鼻尖的酸澀。衝慕容逸到:“小世子,你可要抓緊我,免得等會兒把你給甩出去了!”

她大喝一聲,抱著慕容逸便開始和刺客廝殺起來。

王府的幾個暗衛看的心都提了起來。

他們都見過蘇令儀,也知道她就是幾日前大鬧蘇相壽宴的靖王妃。本以為她是要帶著小世子跑的。沒想到還殺回來!

而黑衣人來勢洶洶,招招往要害去,刀刀要人性命。

他都不能保證小世子的安全,她怎麽還敢往危險坑裏鑽?

可形勢由不得他們分出心思再看蘇令儀,隻得專心將麵前的刺客斬殺。

夜項,夜天和夜歌的身上已經落下不少的傷。隻有一旁的玲瓏,倒是遊刃有餘地殺得正盡興。

交手之餘,蘇令儀也明顯察覺出跟前的刺客的身手很是不同,尤其是夜項三人那邊的刺客,身手更是格外的狠辣。

他們的路數,蘇令儀熟悉得很。就是東臨暗衛營會用的招式。

至於玲瓏手中的那幾個刺客,到沒這般難纏。

比起東臨刺客這不要命般的打法,另一波刺客心頭明顯升起退意。

可奈何玲瓏根本不給他們離開的機會,就讓他們斃命當場。

蘇令儀瞅了眼懷中異常冷靜的慕容逸。另外幾個,怕不是來殺他的吧?

還真是不湊巧,傅銘予的刺客沒碰到她,倒先被逸兒身邊的暗衛碰上了。

她是不是該感歎一聲:不真愧是我親兒子?連連招麻煩的體質都遺傳了!

蘇令儀淡然一笑。繼續甩出劍花,抹掉幾個刺客的脖子。

殺人就像是切水果一般。

頃刻間,包圍在逸兒身側的刺客就躺倒了一片。

最後隻剩下蘇令儀跟前的那個,那刺客眼見任務不能完成,也不打算讓蘇令儀有俘虜他的機會,二話不說,咬碎嘴裏的毒囊便自盡了。

甩掉劍上的血,蘇令儀緊緊抱著逸兒依靠在牆上。

盡管此時身體上很是疲憊,但她內心卻空前的滿足。

小巷外,隻淅淅瀝瀝地躺著刺客的身體,以及幾個護衛頗為疲憊的喘息聲。

“多謝王妃出手相助。”夜項率先跪下來行禮。

心情平複下來的慕容逸微微愣了愣。這才想著要掙紮。

蘇令儀沒理會他,隻是朝著他的屁股就是輕輕一拍。投過去一個頗為責備的眼神。

“動什麽啊?現在想下來,你站得穩嗎?”

被蘇令儀這麽一噎,慕容逸也難得的安分下來。

“膽子夠大啊,受傷了還到處跑?幾個命都不夠你玩的。讓我看看你的傷。”

盡管蘇令儀的話並不好聽,可是慕容逸卻難得沒有吱聲反駁,而是抬了抬自己的手。

蘇令儀小心翼翼地掀起他的衣袖,隻是一點點的擦傷,好在傷口不大。她提起的心,這才鬆懈下來。

隨後,蘇令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夜項:“這位小將軍怎麽稱呼?”

“夜項。”

“夜將軍是吧?本宮就問你一句話。為什麽小世子出現在這裏?”

這條小巷子沒多少行人不說,來往的商隊行人魚龍混雜,他們怎麽敢帶著一個孩子走這條路?

是怕逸兒命太長了?

還是怕拐子完成不了當年的KPI上趕著送工作進度?

正當她還在氣頭上時,遠處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靖王妃姐姐就別為難夜侍衛了,還是妹妹來解釋吧。”

蘇令儀側眸看去,隻見一姑娘帶著一隊兵馬款款而來。

那位姑娘長得極其漂亮。柳葉眉,鵝蛋臉,桃花眼,點絳唇,不施粉黛盡見春色。是個難得一見的溫柔美人。

她翻身下馬,撫了撫因為奔走而淩亂的發絲,不卑不亢地站在蘇令儀的跟前,恭敬地對著蘇令儀行了禮。

“怡親王府側妃安冉見過靖王妃。”

怡親王府?側妃?

哦,是慕容澤那廝的小老婆啊。

秉承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她帶著氣性的臉上還是掛上了一張得體的麵容。衝著安冉點了點頭。

“原來是怡親王府的啊,那這麽說我也該稱呼你一聲弟妹才是,畢竟我家王爺和怡親王也算是有些交情。”

似乎是她的那一聲弟妹取悅了安冉。柔美的臉上也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

“是姐姐抬舉妹妹了。”

畢竟按照禮數來說,有資格被靖王妃稱之為弟妹的,也該是正牌王妃——那個早就死了的蘇令儀。

也就是她本人。

可現在怡親王後院無主,掌家權又被她把握。她雖無正牌王妃的頭銜,卻是王府內人人都會敬重的存在。

不是王妃,勝似王妃。

安冉這才替夜項解釋道:“王妃姐姐有所不知,這幾日,王爺和世子殿下鬧了些口角。

王爺性子急,也沒去安慰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一氣之下便離了府。也沒讓人跟著。

王爺隻好讓夜項幾個暗中跟隨保護,他們日夜堅守實在辛苦,昨夜小世子胡鬧得久了,這才有些精神不濟,哪知今日碰到刺客險些著了道,若非王妃姐姐出手,世子殿下隻怕是……”

安冉說罷,不禁潸然淚下。

“隻要世子殿下安好,便是用妹妹的命去換,也是值當得到。”

蘇令儀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眨眨眼一臉恍然:“哦~原來是這樣啊。”

她輕笑一聲,反手就將方才殺過敵的劍抵在慕容逸的脖子上。

而劍的一段還正往下滲著血。

“既然如此,那我勉為其難地挾持這個小包子。隻要你在本宮麵前自裁,那本宮就放過他,如何?”

蘇令儀眨眨眼,看向安冉。

她忽然想測試一下,麵前這位慕容澤娶進來的小老婆對逸兒究竟抱著怎麽樣的態度。

然而此舉立刻驚到了夜字輩的暗衛。

紛紛拔尖對準了她。

玲瓏看他們這副架勢也冷哼一聲,立即抽劍指向他們。

安冉顯然也被蘇令儀這一手給弄不會了。

雖然她眼中滿是茫然的無措,可眼神那轉瞬即逝的喜悅依舊被蘇令儀所捕捉。

她沒指望安冉能像疼親生孩子一樣對待逸兒,可也是想讓她能有一個為人的基本情感。

就算不能救,也不應該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態吧?

很顯然,安冉剛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辭藻就是說著好聽的。

“姐……靖王妃姐姐,您在說什麽呢?”

眼見她的神情愈發緊張,蘇令儀這才微微一笑,將劍上沾染的血跡甩掉裝進劍鞘後就淩空丟給了玲瓏。

“開個玩笑而已,安側妃不用這般緊張。我不過就是想看看,你什麽時候會發現世子殿下受傷的事情而已。沒想到妹妹這麽‘不禁耍’。是本宮的不適,嚇著各位了,小世子有傷在身,再不治療怕是要耽擱傷勢了,本宮還有要事,就不與各位東拉西扯些家常話了。”

撣撣衣袖上的褶皺,蘇令儀便轉身要坐上馬車。

安冉鬆口氣,一臉慈愛的衝著慕容逸招手:“世子殿下,我們回府吧!”

慕容逸淡淡的看了安冉一眼,輕輕扯了扯蘇令儀的裙擺。“靖王妃娘娘,我……我能不能跟您回去?”

蘇令儀心頭一緊。那可憐見的小語氣倒叫她心疼壞了。

彎下腰,點了點他的小腦袋道:“小子,你的庶母可是找到這裏來的,怎麽要跟我回去?你忘了,方才我可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哦?別那麽容易相信人。”

雖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和自己這位孩子說說,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心中的激昂,說著平淡的話。

“但你是好人!”

他才是被挾持的那一個,發生了什麽沒人比他清楚。

自己手臂受傷了在場沒人知道,除了她。

如果她真的不管不顧地要挾持自己,怎麽可能會注意到自己是不是碰到人質的傷口?

況且,他也不是個傻子。

殺人用刀尖,打人用刀背,她再怎麽不懂武功,也該知道拿尖的那頭殺人才快吧?

所以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蘇令儀沒有要害他的意思。

而且剛剛,在自己有危險的時候,也是她不管不顧地衝過來。

她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

但她沒有這樣做。而且他感受到了一股從他有記憶開始就從未感受過的暖意。

這股溫暖,他舍不得就這樣放走,也讓他不願再對蘇令儀冷眼相待。

正是這抹不舍,正在粉碎著他那不坦率的肢體語言。

慕容逸有些為難的皺著眉頭。他不知道要怎麽和她說。難不成要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自己正和父親鬧矛盾,又不想和安側妃回去。所以……靖王妃就是他情急之下的應變之道嗎?

不,這般落王府的麵子他不能做。

嬤嬤說作為世子要顧及皇家的顏麵,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看著慕容逸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蘇令儀心都要被他融掉了。

一把就把慕容逸抱了起來。坐進馬車。

“夜項將軍,勞煩你回去和你主子說,你家小世子被本宮接走了,至於什麽時候後回去,就看小世子的意思。”

她本來也不想把這小家夥讓出去,要不是顧及逸兒的心情,她早就抱著他跑掉了。

眼下願意跟著他。她這個饞小孩子的壞媽媽自然要拐。

夜項,夜天和夜歌麵麵相覷,最後決定:夜項跟著安冉回去複命,而夜天夜歌著跟著蘇令儀一同去了靖王府。

看著遠去的馬車,安冉雖然心有不甘,可麵色卻沒什麽反常,樂嗬嗬地讓那群姍姍來遲地守衛收拾好地上的刺客後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夜項,夜天,夜歌……”

一聽到逸兒這般喊著那幾個人,蘇令儀就有些忍俊不禁,悄聲在慕容逸的耳邊低聲問道:“你爹該不會還有個護衛叫夜曲吧?”

慕容逸有些驚訝,還是乖巧的點點頭。

“娘娘好聰明,確實有個叫夜曲的護衛。”

這下蘇令儀更是忍不住想笑了。

這慕容澤是個什麽趣味?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虧得沒順著排下去叫白毛浮綠水。

要不然,被分配到叫夜毛的,也太慘了吧?

還真是不會起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