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是關東士,更是天下人!
蹇碩一時無言。
“名聲如此之高,如今理由不足,殺了之後,天下罵名誰擔?”劉宏又問。
張讓提議:“陛下……實在不行,咱們直接弄點藥?”
陰得不行,隻能更陰!
“毒死他容易,但天下人不是傻子。”
“何況,他一死,叛軍若是真的來了呢?若是叛軍擋不住了,逼著朕要交人贖罪呢?”
“就是不知,諸位的人頭,在叛軍眼中,有沒有皇甫奇值錢啊!”
劉宏歎息著拍了拍病榻。
這句話,直接唬得一眾宦官麵無人色。
“若是他們不知足,幹脆將朕的人頭一塊摘了呢?”劉宏又問。
“陛下勿憂!”
聽到這話,奴才們趕緊跪在地上磕頭。
“陛下,許是虛張聲勢也未可知!”
“不錯,前番韓遂等人皆死,涼叛早已元氣大傷,哪有進攻之力?”
“所謂人走茶涼,皇甫奇已入大牢,前途寸斷。涼州那些人,哪還會繼續替他賣命呢?賈詡等人,便是明證!”
聽了這些話,劉宏表情才稍作緩和,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如此,那就再看看……”他眼中冷光一閃:“見機行事!”
這幾個字,翻譯成見機殺皇甫奇,或許更為準確一些。
皇甫奇威脅愈重,劉宏愈想殺他,卻又愈不敢下手。
不隻是劉宏,張讓、袁氏等人亦是如此。
下黑手容易,但還債太難!
哪怕叛軍打不過來,這巨大的汙點甚至可能摧毀袁氏百年美譽!
建立一個巨族,需要幾代人上百年的努力。
但毀滅他,或許走錯一步,便足夠了。
否則,袁隗也不用這樣費盡心機,去搶占輿論陣地了。
法正的問題不能回答、人也沒能拿下、涼羌西歸……這幾件事,使得輿論再次反轉。
袁隗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看看涼州人的動靜。
若是他們隻打嘴炮……那局勢將會對他們大大有利!
若是來真的……這種可能性應該不高?
“其實真叛大概率不會。”
做出如此推斷的人不是袁術,而是曹操。
他從西邊回來,親眼見證了關西被戰亂摧毀得多麽破碎。
涼羌也是要吃飯活命的。
而在關西之地,依舊有大量部隊駐守。
讓涼羌之人,就因為對皇甫奇的忠心,就餓著肚子往守軍刀口上撞?
除非說,守軍也全部背叛朝廷。
然則,這種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恰如張讓所言——人走茶涼。
一個威風八麵的西城亭侯,能給部署帶來前途和好處,大家自然願意替他賣命。
但一個等死的階下囚,替他效力還有何意義?
如果說西涼人真的造反了……那隻能說,皇甫奇的威望和對涼州的控製,已經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當下,隻能坐而觀之。
風潮吹至關西、涼州!
得到皇甫奇被下獄的當天,皇甫征便讓人將馬雲祿、龐德、麴義等人叫來。
“他娘的!”
麴義抽出刀來,在桌上狠狠一拍:“啥也不說,直接反了!”
“管他是宦官還是四世三公,直接殺過函穀關,去割了這群人的鳥頭!”
“便是那天子昏庸,我看也照砍不誤!”
皇甫征麵色陰沉,一言不發。
馬雲祿則看著龐德:“龐令明,你的意思呢?”
“回稟夫人。”龐德平靜抱拳:“龐德這條命是君侯給的,能建功勳、揚薄名、得有今日,皆拜君侯所賜。”
“為君侯搏命,是德之使命。”
“若能為君侯戰死,則為德之幸!”
馬雲祿點頭,又衝著帳外問道:“北宮左為何遲遲不至?”
帳外,已響起北宮左的聲音:
“回稟夫人,我認為此事不必再議!”
“朝廷曆來拿我族當狗來使,若非君侯,我族焉能再造?”
“何須多談,唯一戰而已!”
“北宮左與湟中義從,願為前驅!”
“或所部皆滅,或斬昏君救君侯,一言而已!”
是夜。
麴義、龐德等部紛紛撤防。
北宮左與大批湟中義從和異族從屬部隊,直接原地消失,脫離了朝廷的掌控!
淩晨時分,馬雲祿、鍾繇來見馬騰、馬岱、馬鐵等人。
商議了什麽,無人知道。
隻知次日清早,大批原本已經順從的諸羌異族開始整頓部隊。
缺乏糧草兵馬?
確實缺。
向東是送死?
那不存在。
有朝廷部隊守著,那向東確實是送死。
但這群將領紛紛罷工,往東一路坦途,還怕個屁啊!
據說,各部因為撤防太快,還留下了許多糧草沒來得及帶走呢……
鍾繇乘快馬,向長安送來了這一緊急軍情!
京兆尹蓋勳,早已得悉。
“天子昏庸!”
走進門來,鍾繇第一句話就大逆不道。
蓋勳看著這個名滿天下的才子半晌,最終歎了一口氣:“元常,天子從不昏庸;相反,他很聰明。”
鍾繇也不反駁:“若是他不昏庸,那比昏庸還可惡!”
蓋勳無話可說。
從內心而言,他自認漢臣,也願意向漢室、向天子效忠。
所以,他屢進忠言,不惜得罪宦官和多方勢力。
但他又非常清楚,如今的大漢積重難返。
在他初識皇甫奇的時候,他內心欣喜不已,堅定地認為這個年輕人能夠力挽狂瀾,甚至為大漢續命。
可那日,在西京台上,聽到皇甫奇道出‘我食我祿,民脂民膏’時,他內心湧現一個荒唐的念頭:如今這大漢,還配讓他去扶嗎?
而現今,皇甫奇和皇甫家的遭遇,給了他這個答案。
大漢或許真的不配了。
墮落的不隻是姓劉的天子,而是深入骨髓的那些蛀蟲。
關東士個個名滿天下,將天下混亂的鍋扣在宦官身上。
可關東士自己就幹淨嗎?!
此番構陷皇甫一家,使涼州再次招來動亂,難道不是關東士一手推進而成的麽?
內心複雜,他忽然失聲一笑:“元常啊,你可是個關東士。”
“我是關東士,亦是天下人!”
鍾繇慷慨以對:“我主天降之才,有挽頹救世之偉象,蓋公何疑!?”
“說得好!”
“我一把年紀,終是有些固執,比不得元常你年輕灑脫啊!”
半晌,蓋勳提筆就書:請辭!
寫完,他將紙疊好,交給文佐:“即差快馬,送去洛陽。”
“是!”
做完這一切,蓋勳轉身離去,大笑不止。
笑聲中,雙目通紅見淚。
駐軍罷工、義從部隊消失、涼叛風雲再起。
此刻,身為關西唯一僅有的定海針蓋勳請辭。
後果,不堪設想。
風暴,直摧關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