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為你負天下
夜幕已拉下天際，此時城關已關，又思及沈檸檸的傷勢，不宜舟車勞頓，老太太便聽從蕭淩明的勸告，隨沈檸檸在紅蓮山莊住一宿。
老太太看著自家孫女已安然入睡，才轉身回隔壁的廂房，皓月當空，老太太這會心情不好。
她是過來人，她怎麽可能看不出明王爺看向自己孫女的時候那眼神不同與常人。
“王爺，老身本就是一個鄉野老婆子，請容老身說一句，王爺是天家之子，檸丫頭隻是鄉野……”
蕭淩明接過扶老太太的手，“母後與我說過，外祖父也是佃農出身，如此看來，我與檸姐兒緣分不淺。”
老太太微愣，半仰著頭看著蕭淩明半晌，“緣分不緣分，王爺說得未免太早。”
蕭淩明溫聲，“老太君，我亦信皇天不負有心人……”
“有心？”老太太搖頭，鬆開蕭淩明扶自己的手，“聖上也曾對淑仁皇後有心。”
最終又如何？蕭淩明的母後一死，建隆帝便將柔妃扶正，天家之子，心思太深。
蕭淩明默了默聲兒，才輕聲道，“老太君，世人皆有心，隻不過心有所屬，我心悅阿寧。”
阿檸，叫得如此親昵，老太太聽不下去了，轉身就要離開，他們才見過幾次，如此草率之話，他怎麽敢說？
麵對老太太的惱，蕭淩明還是態度溫和，“我不曾對旁人心悅過，亦不知曉何為心悅，但隻知對她，醒則念，目及想，聞則思。”
醒來便會想念她，看到任何東西不由便想到她，聽到與她相關的話立刻就會思念她。
蕭淩明的語氣真摯到老太太腳步稍頓，能感受到他是認真的，但還是擔憂，“她脾氣秉性越發像綰寧那丫頭，又瘋又野，王爺啊，檸丫頭實在不是你的良配。”
蕭淩明微怔，嘴唇動了動，但卻沒有聲音，老太君不知道沈檸檸便是阿寧？這是為何？
老太太拍了拍蕭淩明的肩膀，語重心長勸道，“王爺，你或許不知曉，我這孫女自是無心之人，你對她如何再好，她也不會回複你，即便如此他日你娶了檸丫頭，也隻會求而不得，心生怨懟罷了……”
“我願以命立誓，願此生相護，永不傷阿寧。”蕭淩明打斷老太君的話，保證道。
老太太冷笑一聲，然後道，“她這一生無法給予你相等的回複，或者你隻會一生單相思，你也無怨無悔？”
銀輝閃耀，眸光凝聚，蕭淩明笑了笑，“若是一生得不到她的回應，便是我不夠好。”
人生過半的老太太什麽話沒聽過，但聽到蕭淩明這些話語，心底還是會五味雜陳。吳老太太搖著頭，什麽話也沒說，徑直回了屋。
“王爺，你這樣說……就不怕老太君誤會你，過於兒女情長？”劉順心下也膽寒，那樣情意綿長之話，怎麽他家王爺越說越順嘴了？
“身份不同，心中所思所慮都會有所不同。”蕭淩明站在廊簷下，笑著說，“阿寧她不深情，萬事都是事不關己，自持冷靜；可老太君是她祖母，比起一個冷情的帝王，老太君更希望將孫女寄托給一個對她愛慕成癡的人手中。”
試問這世間，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他人捧在手心，細心嗬護愛惜？
劉順這才明白蕭淩明為何如此？忍不住道，“王爺，你累嗎？”
為了娶沈檸檸，可謂是用盡心思，各方思量，劉順看著都累。
“因為她值得。”蕭淩明微揚眉，皓月當空，點綴無盡黑夜，“如今的日子太過難捱，唯有她在，我這心才能安……”
說著，唇角上浮，笑意如暖風拂過。
劉順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想不懂的事，便不再想，就問道正事上，“劉盈月抓來了，王爺她要作何處理？”
擺擺手，蕭淩明才道，“明日本王要斬蛇，讓她去將功贖罪。”
劉順懂了，用蠟丸封製的毒丸灌入劉盈月體內，讓她咽氣之前，受到萬箭穿心噬骨般生疼，去為檸姐兒贖罪。
蕭淩明聲音極淡，“將她右胳膊斬下送給慕容越，這世間任何打阿寧主意的人，皆因這般下場。”
說完，蕭淩明便轉身回沈檸檸臥房，沈檸檸剛服過湯藥子，這會睡得很是香沉，蕭淩明小心翼翼探了探她額頭溫度，膚如凝脂，片刻之後便收回手，月華灑進屋內，和著燭火照出床榻上的人的側顏，鴉睫微顫，睡得很是不安穩。
蕭淩明心下不放心，便在旁邊的榻上半倚著休息。
臨至三更天，蕭淩明便起身準備上早朝。
一向淺眠且機警的沈檸檸此時便前後腳醒來，睜眼便看見蕭淩明略有疲倦的眼眸。
“阿寧，可是餓了？”眸光溫和的蕭淩明看著她。
她什麽也沒說，隻是一個眼神，他便知曉她心中所想。
沈檸檸掃了一眼蕭淩明，“還請王爺喚我檸姐兒。”
“為何？”蕭淩明昨日思及半宿，也在思忖阿寧為何沒有與老太君相認，反而在處處裝作沈檸檸。
“阿寧已死，活著的是沈檸檸。”她果斷地說。
蕭淩明微怔，但在她的注視下，點了頭，她如今的外表，再說她是上官綰寧又有幾個人能信？
這時，劉順也將肉末粥送來，淡淡清香飄散開來，蕭淩明先盛一碗送至沈檸檸麵前，“我為你盛碗肉末粥？”
沈檸檸沒拒絕，自出事至今，她除了喝湯藥劑外，腹中早已空癟。
應著沈檸檸右肩膀受傷，用粥不方便，蕭淩明便將小案幾置於床榻之上，放便吃粥，他也想喂她食粥，但他更是知道，這話要是說出口，必是一記白眼加果斷拒絕。
“可還要？”蕭淩明問了聲沈檸檸。
沈檸檸一碗粥下去，胃中暖暖，想著還要喝湯藥子，但搖了搖頭，然後蕭淩明就三二下吞下剩下的粥。
沈檸檸，“……”
蕭淩明吃著心滿意足，然後道，“我也未曾進食。”
這不是謊話，是一直在擔心沈檸檸安危，食之也無味，看著她能食下粥，心下便跟著有了胃口。
就在此時，暗衛清風倏間出現在兩人麵前，“王爺，劉盈月已被巨蛇吞腹中。”
“依計行事。”蕭淩明淡聲說了四個字。
清風退下後，他便不動不動地坐在沈檸檸床榻邊，“此次你受傷，都是因為劉盈月在背後鼓動昭和。”
至於為什麽劉盈月鼓動成功昭和郡主，蕭淩明沒有說，但沈檸檸心中已有答案，左右不過是為了一個情字罷了。
但昭和郡主是皇族中不出五副的皇室宗親，沈檸檸不由看向蕭淩明。
“我知你素來看重親情，我雖與昭和是堂兄妹關係，但你也知曉昭和是何種之人，她身上人命又豈是爾爾。”
沈檸檸點頭，不再掩飾，“我與沈嫣之事，想來你是知曉的，這人世間，親緣可遇不可求，亦不能強求。”
蕭淩明含笑，看著她，她素來看得透徹，一句親緣可遇不可求，何嚐不是在說皇家之人。
沈檸檸心思一動，“王爺深得民心，但若有一日，王爺要登帝位，便要讓百姓受戰亂之苦，可若王爺退讓，便能護一方百姓周全，代價是王命的性命，王爺會如何抉擇？”
“阿寧，可要聽真話？”蕭淩明含笑問。
沈檸檸點頭，“真話。”
“真話便是，若在這世間沒有你讓我牽掛，我便會舍棄這天下。”蕭淩明唇角**出輕淺的笑，眼眸深深凝望，似有春水在湧動其中，“有你需要我相護，我隻能負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