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論道
時光流逝。
很快翠竹峰就有第二位弟子到達了入道境。
江少秋離開時，特意來到了沈玉的院子。
沈玉對他沒什麽印象，淡然說道：“有事？”
江少秋有些尷尬，猶豫許久才說道：“衍法殿的事情多謝你了，隻是我覺得，你有能力成為道宗最厲害的幾人，所以....修行還是要努力一些，天賦高也不能太懶散。”
說完之後，江少秋便轉身離開了，隻留下沈玉立在院中，有些莫名其妙。
接下來，陸陸續續的有弟子踏入入道境。
隻是奇怪的是，這些破境弟子在離開翠竹峰時，都會到沈玉的院落之中打個招呼，語氣也甚為恭敬。
這讓沈玉有些摸不著頭腦。
直到那日，楊柳在修煉了之後解釋了一句：“當初你教我練習禦物之術的一些技巧....我不小心告訴了江少秋他們，然後大家就都知道了...”
沈玉這才明白了過來。
楊柳在這些時日裏，境界提升很快，現在也到了練氣九層的邊緣了，和沈玉也熟悉了，有時候會跟他閑話幾句，但是大多時候，都沒有得到回應，卻是這人睡著了。
不遠處，一道青衣人影立在崖頂，似乎有些落寞，待朝陽升起之後，便緩緩的朝山下走去。
“是明見真人，不知道怎麽了，昨晚在那裏站了一夜。”
楊柳說道：“真人好像一下子憔悴了許多。”
“道入迷障，解不開。”沈玉望了那個背影一眼，微微搖頭。
“沈玉師兄....”
楊柳緊了緊手中竹蕭，鼓氣勇氣問道：“你覺得我的修行怎麽樣？”
沈玉沉吟了一會，說道：“太慢，太低。”
滿心期待的少女聞言，頓時有些失落，緊緊的咬住嘴唇，似乎有許多委屈。
“不過....”
沈玉嘴角含笑，說道：“修行是一件長久的事情，想來你已經強過許多人了。”
少女眼神一亮，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笑意更是掩飾不住，散了開來。
沈玉糅了揉小丫頭的腦袋，說道：“我聽說北方有位女子劍仙，我們西南道宗，若能出一位女子真仙，想來也很不錯。”
“好。”
楊柳用力的點了點頭，之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好奇問道：“你當初在衍法殿，一根悶棍就敲暈了兩個人？”
“不。”
沈玉挑眉說道：“三個人。”
楊柳第一次在少年身上感受到驕傲之意，有些驚訝，又有一些無語。
因為平日裏對什麽事都不在意的沈玉，居然會為了這件事而感到驕傲。
說起來，這個少年身上有更多讓人值得驕傲的事情。
沈玉看出了她的心思，說道：“用靈寶，仙器殺個人，或者我修行達到什麽境界，對我來說，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敲悶棍，卻不一樣。”
楊柳聽不懂少年的解釋，隻是覺得這人突然有了一絲人間生氣，會驕傲，會關心一些東西。
這樣的沈玉反而有趣了一些。
一瞬間。
峰頂周圍的靈蟬之聲安靜了許多，瀠繞山頂的雲海似乎也停滯了下來。
負手立在崖邊的沈玉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身青衫無風而動，雙眸散出異樣的光澤。
楊柳在翠竹峰也見過許多類似的天地變化，瞪大了眼睛，望向少年興奮說道：“沈玉師兄....”
沈玉點頭說道：“入道了。”
語氣之中帶有一絲感慨，來到這裏的時日對他來說，有些難過。
但是在楊柳看來，沈玉說這話似乎天經地義一般，那麽的隨意。
翠竹峰一百多名弟子，每個人都日夜苦修，有些甚至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用來修煉。
在看眼前的少年，如此的輕描淡寫，楊柳心中想到自家師兄當真是一個奇怪又可怕的人。
沈玉轉過身，揉了一下小姑娘的腦袋。
楊柳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問道：“你要走了？”
“嗯。”
沈玉說道：“道門修行，講究循循漸進，不要急，不要懈怠。”
楊柳點了點頭，羨慕說道：“要是能和你一樣每天睡覺發呆散步就能夠到達入道就好了。”
.....
古樸院落。
明見望著眼前的少年說道：“你來了，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晚了一些。”
在衍法殿兩峰小比的時候，明見就知道沈玉已經到了練氣九層，隻是沒想到還是等了許久。
沈玉說道：“修行在悟，早與晚沒有區別。”
明見聞言一愣，隨後露出自嘲的神色，頷首說道：“是這個道理，不過悟透的那一天，或許永遠都等不到。”
一聲輕歎。
看著小家夥們一個一個的提升境界離開翠竹峰，他的心境也起了一些變化。
修為停滯在洞真境太久太久了，山中苦修，凡塵曆練，這些年他已經嚐試了許多，但是修為依舊不曾增加半分，隱約還有倒退的跡象。
這讓他不由得有些迷茫。
明見收回了思緒說道：“名單我會報上去，明日便可以離開了。”
沈玉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昨日便看出了明見遇到的困境，早在衍法殿一行的時候就瞧出了一些。
道入迷障。
修行之路會遇到歧路，岔路，會遇到不解和疑惑，劍修喜歡一劍斬之，遊俠喜歡生死之間體悟。
至於道門，隻有頓悟。
沈玉沒有理會，這種事情隻能自己去破除，更何況此事和他也沒有關係。
走出院門，突然看到了一株果樹，上麵結滿了許多靈果。
這種靈果含有少量靈氣，對於初入煉氣境的修行者來說能夠改善一下經脈，幫助吸收靈氣。
少年想起楊柳說過，明見真人每隔幾天便會送一些靈果給翠竹峰的弟子，他自己偶爾也吃過，覺得味道還不錯。
至於商瓔珞更是把靈果當成了零嘴來吃。
“道在何處？”沈玉突然回身問道。
明見有些不解。
沈玉望著他說道：“你找了這麽多年，有沒有想過，道在心中。”
明見沒有說話。
沈玉繼續說道：“我一直都覺得，道宗這種門派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明見聞言，有些怒意，這種話也能說出來，太過於荒唐了，正準備嗬斥時，卻被少年打斷。
“世間有劍修，儒修、佛修，有俠義武夫，還有我等煉氣士，所追求的道都是天地至理，是超然物外。”
“是求自由。”
“而道宗，輩分等級鮮明，傳承森嚴，或許能夠有無數的道門修行之法，但是又給人層層枷鎖，道道規則，如何能夠超然於天地。”
“這麽多年，你都無法踏入神遊境，想來便是心有枷鎖，何為神遊，心無雜塵，神念無束。”
沈玉望著他，認真說道：“你的道心....，早已經沾染了塵埃。”
明見臉上一片蒼白，額頭滿是汗珠。
因為他發現，一切就是這樣的，根本無從反駁。
院落之中卻是再無聲音。
明見緊緊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認真問道：“我該怎麽做？”
“當然是斬斷那些枷鎖。”
“心湖起了迷霧，吹散便是。”
“道心蒙塵，便以掌中靈寶斷去。”
那少年早已走出了院門，遠遠的依稀能夠聽到堅定的聲音：“我以心劍斬塵埃。”
明見呆立在院中，一動不動，唯一有變化的則是那雙眼神，從迷茫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明。
不知過了多久，他閉眼沉聲道：“斷塵！”
屋中有一柄沉寂了許久的拂塵開始微微顫抖。
......
沈玉走在山林之間停下了腳步，望著天邊，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半個時辰後，那處院落便有一道白色靈氣衝天而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道碎裂之聲。
猶如冰塊碎裂，清脆空明，響徹了整個翠竹峰。
山中所有弟子都詫異的望向了那邊。
沈玉微微一笑。
這是他來到道宗後第一次露出笑容。
三千年來，能夠讓他惦記在心中的人寥寥無幾，對於明見，更是毫不在意。
但是，大道之路，多一個人同行。
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