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指點
清律殿，章明閣。
殿外石階上並列立著十二名瀾衫守衛，神情漠然。
即使每隔十步便有一盞宮燈映照，但整個章明閣依舊有些幽暗，陰冷。
荀矩走進來之後環視了一下周圍，沒有任何情緒的一揮衣袖來到了殿中。
道塵真人緊緊的跟在荀矩身後三尺的位置，不多也不少，瘦小的身軀完全掩蓋前方那道高大的身影間。
道塵望著奄奄一息的方恨，眼神閃過一絲怨毒，恨恨說道：“那小子出手如此不知輕重，根本沒有將我們清律殿放在眼裏。”
荀矩負手而立，沒有說話。
道塵依舊憤恨不已，繼續說道：“他是掌門弟子不假，可也不能如此肆意妄為，方恨也是我們清律殿這些年盡心培養的天才的啊，若是因此隕落，我清律殿未來不就是少了一個上三境的強者？此事太過了。”
道宗四殿能夠傳承數千年，便是有著一套完整的傳承體係，老中青三代弟子皆是出類拔萃，方才可以保證每個時代都有頂尖的強者。
而沈玉在四殿演法的行徑，幾乎是將代表清律殿年輕一代的傳承斬斷，這讓道塵真人如何能夠咽下這口氣。
“兩個神遊境，還有一個洞真境。”
一隻沉默不語的荀矩突然感慨了一聲，然後用自嘲的語氣說道：“你說的那兩個未來的上三境強者，在那小子麵前，連一招都撐不住，他才什麽境界，入道境啊，你說，他以後的境界又會是什麽。”
道凡真人說道：“那小子仗著靈寶之威，又使了一些小手段，這如何能夠說...”
“你是越老越糊塗了。”
荀矩揮手打斷了他，沉聲說道：“這些年來，你的眼裏隻有清律殿這一座山，大道之行，爭的是那處終點，誰會在意你是怎麽到達的。”
道凡張了張嘴，隨後臉色蒼白的低下了頭，不敢在言語。
“這件事就這樣吧，沒必要在說那麽多，驚擾到了掌門可不好。”
荀矩想到這裏，繼續說道：“掌門這些年雖然都在閉關，甚至有人傳言說他的脾氣好了許多，實際上並非如此，沈玉是他極為看重的人，惹惱了他，可沒有什麽好結果。”
“是。”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殿內的氣溫好似也開始漸漸變冷。
荀矩端坐在殿中的黑濯石椅上，突然皺眉問道：“師弟，坐忘峰的楊開泰怎麽死的，查出凶手了嗎？”
道凡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未查出是誰殺的，但是，很大的可能是來自千川的人，想必他隱匿身份加入的道宗。”
“哼，又是千川。”
荀矩冷哼了一聲，肅然的麵容上多了一絲無奈和厭惡。
道宗坐鎮靈荒西南，作為九大聖地之一，最主要的便是阻止南蠻妖域的妖族北上。
而千川之地，乃是一個異常神秘的組織，無數年來不斷的暗殺九大聖地和靈荒一些宗門的年輕弟子，他們出手狠辣果決，往往一擊必中，道宗這些年來也被他們暗殺了許多天賦卓越的弟子。
隻是百年來，荀矩始終不知道這個地方在靈荒的什麽位置，也不知道他們在其他地方的堂口，隻是尋到了一些線索表明他們有可能來自南蠻妖域境內。
“這群老鼠隻配永遠生活在地底之下。”
荀矩厲聲說道：“若是當年掌門聽從我的建議，四殿齊出，然後召集其他聖地的強者，這南蠻妖域早就被**平了，哪裏會有今天這樣多的麻煩。”
平日裏威嚴冷靜的荀矩身上莫名的散發出一絲極其危險的氣息，整座大殿的靈氣似乎被點燃了一般狂暴不已。
大殿氣溫急劇下降，狂風將青色惟布吹得獵獵作響，道塵低頭不敢言語，背上更是布滿了冷汗。
荀矩做為道宗四殿殿主之一，名聞靈荒的強者，與那南蠻妖域更是有著萬般仇恨。
原因便是當年的那件事。
這件事誰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因為這是四殿殿主心中永遠的痛楚。
哪怕是掌門。
...
淵聖殿，飛來峰果然有趣了起來。
竹林之外又建立了一棟精致的院落，靈草園中除了那條黃色的土狗，又多了一隻雪白的靈狸。
楊柳除了一開始有些不自然之外，很快便又變得婉約開朗了起來。
蘇陌或許天生就是一個人讓人一眼看上去就很暖，很有好感的人。
楊柳每次見到他，哪怕是做一些簡單的事情，比如澆花，閑聊，或者煮茶的時候，都讓她有著一種莫名的暖心。
至於沈玉則每日裏都躺在竹椅上睡覺，或者到峰頂上眺望著雲海，春去秋來都是如此。
隻是有時候楊柳發現他並不是在發呆，而是很認真專注的看著雲海或者天空。
這讓她有些難以理解，心中隻好將沈玉師兄歸類於一個奇怪的人。
自從上次來到飛來峰之後，商瓔珞幾乎每隔一些時日就會過來，到如今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小姑娘瞪著大眼睛到處亂逛，然後很晚的時候還能夠聽到她歡快的叫喊聲。
餘雯雯也是隨著商瓔珞一般，常常到飛來峰，兩人開始逐漸的熟悉了起來。
很早就知道這個麵容清冷，有著傾城容顏的女子不喜歡修道喜歡修劍，但等到熟悉了之後才發現這女子修劍的天賦果然卓絕。
午後時分，兩人說起了一些劍修的事情。
“至從數千年前那位劍仙創立了劍修一道之後，如今修劍之人幾乎都修習禦劍之術，原因就在於禦劍之術殺傷力驚人，速度和距離又有巨大的優勢，所以，原先古老的持劍之術已經沒有人去修習了。”
“禦劍於心，持劍於行，沒有哪種方式是最強的，隻有最適合的。”
“總有個高低之分吧。”
“沒有，主要是看人。”
“比如，你？”
“這需要問嗎？我用禦劍之術，便是禦劍強，用持劍之術，便是持劍強。”
餘雯雯啞然，但是沈玉似乎說出來的話似乎永遠都是那麽有道理，讓人無從反駁，而且每次說起劍，他都是如此的肯定，任何問題都會有他的答案。
餘雯雯沉默了一會，有些遺憾說道：“那位劍仙據說創立劍仙城的時候曾經一劍斬斷天河，引發天地異象，並且領悟出了一門能夠劍開天門的劍訣，隻可惜，劍仙城隻傳承了上半部。”
沈玉沉默許久，說道：“你想學？”
餘雯雯望著遠處正和青鸞鳥嬉戲的小姑娘，笑了笑說道：“天下學劍之人，有誰不想學。”
沈玉望著她的側臉，絕美的麵容上有幾縷青絲，細長的睫毛下有一雙如水的眼眸，在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有萬般美好。
沈玉安安靜靜的看著。
餘雯雯問道：“你在看什麽。”
“看你。”
沈玉認真說道：“你很好看。”
餘雯雯神色平靜，說道：“很多人跟你說的意思差不多，但是從來沒有像你這樣直接。”
沈玉說道：“因為他們想的太多了，或者怕你對他們印象不好，也可以說有色心沒色膽。”
餘雯雯眨了眨眼睛，問道：“這麽說，你是有色心又有色膽？”
拎著木桶路過的楊柳聽見兩人的對話頓時呆住了，這兩個人的關係發展得也太快了一些吧。
...
又是秋天，天氣漸涼。
蘇陌很少走出屋子，他沒有修為，無法和沈玉他們那樣依靠著靈力來抵禦寒冷。
餘雯雯這一日拿了一本渡真殿的古卷過來。
沈玉毫不忌諱的接了過來，隨後翻閱了起來。
餘雯雯看著這一幕也沒有說什麽，因為她知道這個家夥性子極其高傲，根本就不會去偷學。
沈玉翻看了一遍之後就隨意的丟回給她。
“太爛了。”
餘雯雯下意識的接了過來，說道：“什麽？”
沈玉淡淡說道：“這樣的禦劍之法簡直爛的離譜，我不知道為什麽渡真殿居然還會珍藏起來。”
道宗出自道門，自然沒有太多願意修劍之人，而這一本禦劍之術的確是渡真殿甚至道宗最厲害的一門了。
餘雯雯緊咬著嘴唇，等待著這家夥的後文。
果然，沈玉隨手從身後取出一本書卷，墨跡都還沒有幹。
“沒事的時候看看。”
“當年那位女子劍仙一劍斬斷天河的時候，留下來的是全本，但是後來一半被異族奪取，另一半留在了劍仙城。”
“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個人也會這門劍法。”
微風吹過，竹林一片寂靜。
餘雯雯已經被這個信息震驚的無以複加，茫然問道：“那個人是誰？”
沈玉想了想，說道：“一個和你一樣的人，喜歡修劍又不喜歡修道的人。”
.....
餘雯雯心性沉穩，在很短的時間便恢複了平靜，然後神情複雜的望著沈玉。
沈玉毫不在意她的目光，繼續說道：“修劍和修道一樣，最重要的是體悟，以你的天資，無須師長指點便可以參透這門劍訣的奧義。”
“你為什麽知道這些事情。”
餘雯雯不解問道。
這些涉及到九大聖地的隱秘之事，一個入道境的修士是如何能夠知道的，而且這樣一門震驚整個天下的劍譜居然如此簡單的被寫了出來。
要知道，越是高深的功法，需要越高的境界和悟性才能夠看透，否則隻能如一本無字天書一般。
沈玉沒有回答。
三千年過去了，這門劍法不過是自己當年在北境大雪山無聊時創出來的，然後就送給了那個正在和異族戰鬥的女子。
若不是餘雯雯前些日子裏聊到了那人，想必也記不起來那門劍法，這些東西自己經常寫過之後就會忘記。
餘雯雯望著沈玉，認真說道：“我不會說出今日之事的。”
沈玉淡然說道：“無所謂，我隻是想再一次看到一位女子劍仙能夠劍斷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