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就是看看
日子依舊波瀾不驚。
偶爾飛來峰的山腳下，經常會有一隻黃色的土狗跑上峰頂，追逐竹林中的一些通靈兔，這狗叫聲很大，整個飛來峰都聽得到。
沈玉每日除了一些修行之外，便是在山腰上的那處深潭喂食靈鯉。
一個月過去了，道凡真人上次帶來的消息似乎對沈玉沒有什麽影響，依然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隻是，蘇陌感覺到，少年的話越來越少了。
“道宗太大了，人也多了一些，自然就會許多的恩怨，還有利益糾葛。”
這日清晨，蘇陌攔住了沈玉，說道：“年輕弟子，總是要學會忍耐，修行之路並非是一路坦途，總會遇到一些磨難的。”
沈玉點頭說道：“我知道。”
蘇陌搖頭說道：“你知道，但是你還是有些在意，對嗎。”
“說來，我並不在意這種事情，小丫頭的靈寶被毀，或者和弟子比鬥輸了，這些都很正常。”
沈玉漠然說道：“甚至他們在演武場決鬥之後身隕我都不會在意什麽，生死對於我來說，經曆得多了，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蘇陌聽著少年無情的話語，知道這是少年這些日子來第一次說出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
雖然無情，但是又有情。
蘇陌知道，這些時日來，那些同門送來的信，少年雖然沒有回複過一封，但每一封來信，他都整理好後小心的放置在書架中。
沈玉沉默了一會，說道：“隻是，這個人製定了規矩，然後又親自出手破壞規矩。”
蘇陌自然明白小師弟口中的這個人是誰，道宗七峰之一，坐忘峰首座張執，於是細細的望向少年，神色微微一變。
沈玉淡然說道：“他們做這些事，都是因為我，所以，我打算下山去走一走。”
自從來到飛來峰，一年多的時間裏，沈玉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隻是這一次突然說出了下山的話。
蘇陌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做，笑著說道：“師傅遊曆天下的時候，帶回過一隻鳥兒，你去跟它聊聊，想必那鳥兒願意帶你飛下山。”
“多謝大師兄。”
沈玉謝過，然後就朝著山下走去，沒有絲毫的停滯。
蘇陌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搖頭道：“無趣的日子就要過去了。”
...
沈玉在山腳一處水池邊找到了那隻鳥兒，一見之後，不由得暗歎，原來師兄口中的鳥兒，居然是一隻青鸞鳥。
羽毛無比華麗，神色高傲。
沈玉口中說了一句大師兄讓我來的，這青鸞鳥便異常熱情。
天空上方，有一道極為淡薄的玄黃色光暈將整個道宗內門都籠罩起來，光暈之間無數道顏色各異的細線不斷的聚散、融合，還有一些漂浮在空氣中，毫無規則的遊**其中。
道宗聞名天下的守山大陣，兩儀玄元陣。
傳聞此陣出自開派祖師之手，無時無刻都有一位飛升境大修士鎮守陣眼，更有三十六名神遊境修士分列三十六方位。
即使是真仙降臨，也能抵擋其全力一擊。
沈玉盤膝坐在青鸞鳥背上，對周遭絢麗視而不見，隻是閉目沉睡。
靈鳥在道宗上空飛行，引來了不少弟子的圍觀。
淵聖殿有一隻有著上古血脈的神獸，是無人不知的事情，隻是此獸性子高傲，而且淵聖殿大師兄從來沒有帶它出來過。
隻是有不少聰明的弟子似乎從坐忘峰所發生的一些事情，推斷出靈鳥上麵坐著的應該就是那位掌門的二弟子了。
“看來，沈玉還是出來了。”
“他一個入道境的弟子，出來了有什麽用？那件事情，其他三殿都沒有追究。”
“啊，快看，他去清律殿了。”
青鸞鳥一路飛行，徑直來到了清律殿上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青鸞的速度似乎慢了幾分。
方恨偉岸的身形出現在大殿上方，陰冷的眼神注視著上方，神色陰鬱。
藍應行在一旁說道：“那小子性格還很狂，真當我清律殿無人嗎？”
陳柬之負手立在執法閣台階之上，默然不語。
葉知秋則是一臉寒霜，鐵青著臉。
靈鳥慢悠悠的飛過清律殿，沒有任何人上前阻攔，很快便消失在雲海之中。
道宗無數弟子瞪大了眼睛，原本期待的激烈碰撞並沒有發生，不由得紛紛露出失望的神色。
隨後，青鸞鳥陸續的飛過渡真殿和衍法殿上空，最後來到了位於道宗最為偏僻的坐忘峰。
沈玉起身，朝著峰頂走去。
一年多來，自從他入了淵聖殿之後，就很少有關於他的消息，因此坐忘峰不少弟子都不認識他。
以致於有些女弟子一見到沈玉清秀的麵容，便眼神一亮，而男弟子則被少年身上那種出塵的氣質所驚訝，並沒有人上前詢問。
沈玉來到山腰一處偏僻的院落，地麵上滿是發黃的落葉，而靠著崖壁的屋子裏不時的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一個麵容婉約的女子正躺在**，臉色蒼白，原本紅潤的雙唇此時已經幹枯了，那滿頭青絲很是淩亂。
她掙紮著起身，想要拿桌子上的瓷杯，無奈渾身無力，剛站了起來便一陣頭暈目眩。
楊柳緩緩的閉上眼，任由身體倒下。
下一刻，她並沒有感到疼痛，反而臉頰傳來一絲暖意，原來是倒在一個人的懷裏。
....
屋子裏。
楊柳雙手握著茶杯，斜靠在床角邊沿，眼神怔怔的望著窗戶外麵逐漸消失的身影。
那柄已經受損的流雲劍原本被她放在角落裏，此時光芒大作，靜靜的懸浮在她的麵前，氣勢更甚從前。
在吃了少年送來的一粒丹藥之後，原本受損的經脈瞬間就恢複如初，天地中的靈氣也重新湧入了體內丹田，甚至吸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幾分。
少年在做完這些之後，隻是淡淡說了幾句話。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他們打了你，我會打回來的。”
“下一次遇到這種事，你到飛來峰告訴我。”
......
沈玉站在臨崖一處，他並沒離去，反而停住了腳步望向雲海遮蔽的峰頂。
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麽，隻是少年的眼神很亮，很淩厲。
雲海之上，一個藍衫的中年男子似乎有所感應，於是抬眼望去。
隔著無數的雲霧，兩人似乎能夠看見彼此。
“張執。”
沈玉神情漠然說道：“不要急，很快就到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沈玉知道，對方一定能夠聽到。
隨後，峰頂的雲海突然劇烈的翻騰，更有風雷之聲響徹雲霄。
沈玉淡淡的望了一眼，轉身離開。
他說過這一次隻是下山走一走，所以無論是環遊三殿，還是來坐忘峰見楊柳，都隻是看一看。
哪怕是方才感受到那位幾乎踏入上三境的一峰首座刻意表現出來的不屑，沈玉都毫不在意。
有些風景，真的隻值得看一看。
但是誰也不知道，在看過之後他又會做些什麽。
一路走下山，坐忘峰的許多弟子都在議論這一次四殿的論道，這是道宗這些年的大事。
這些弟子爭執著是渡真殿的那位學劍女子餘雯雯，還是清律殿剛剛出關的方恨，這兩人到底誰更厲害。
“離四殿演法還有多久的時間？”
沈玉突然停步，朝著山腳下一位正在和同伴閑聊的女修問道。
女子見到少年清秀的麵容，不知為何有些羞澀，小聲說道：“這位師兄，還有九天的時間。”
“多謝了。”沈玉應了一聲之後便離開了。
那女子怔怔的望著少年離去的方向，喃喃說道：“好出塵的氣質，他是哪一殿的師兄啊？”
...
沈玉重新踏上青鸞鳥飛上了天空，肆意瀟灑。
坐忘峰的那位張首座不顧身份，出手毀掉楊柳的靈寶，然後打傷了商瓔珞等人，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逼迫沈玉。
隻是一峰首座，為什麽會這樣做？
毀掉自己門下弟子的靈寶，打傷三殿的天才弟子，他能夠得到什麽好處？
而在道宗，能夠給與他利益的隻有四殿。
沈玉仔細的想了想這些時日的事情，那日藍應行的陰鬱麵容浮現了出來。
原來他們的目的是讓自己參加四殿演法，然後在那裏找回他們的麵子。
沈玉睜開了眼，神色淡然。
“九天，應該足夠了。”
沈玉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後在青鸞鳥背上起身，仰天清嘯。
下一刻，漫天的雲海消散，無數的靈氣瘋狂的湧入少年體內。
這一幕，如鯨吞大海，震撼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