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說天下
蘇陌心中一直很疑惑，這位隻相處了幾天的小師弟，心境淡然，言語之中連道宗傳承的大事都不在意，那麽，他在意的大事，會是什麽？
“南蠻妖域，北境異族，瑤池仙境，劍仙城，還有東王島......”
沈玉遙望著天邊的雲海，似乎在盡力的想起什麽，然後問道：“這些地方，如今還在嗎？”
“東王島如今是大陸九大聖地之一，傳承的時間比道宗還要悠久，當然還在。”
“瑤池仙境已經數百年沒有人行走天下了，卻是封了山門。”
蘇陌語氣平靜的說著這片大陸的一些秘聞。
“南蠻妖域，在三千年前的那位妖帝隱匿之後，又出了一位驚豔絕倫的妖帝商羊，如今在西南邊疆蠢蠢欲動。”
“至於，北境異族....”
沈玉似乎極為在意這個地方，說道：“那裏怎麽了？”
蘇陌說道：“北境長城經曆了數千年，陣法禁製也有些鬆動，不過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因為書院和劍仙城早已經派人駐守那裏了。”
“原來，劍仙城和書院，還在啊...”
沈玉淡淡的回了一句，語氣之中充滿了懷念，不知道想到了一些什麽。
蘇陌沒有說話。
“南蠻妖域，北境異族，那幾個聖地，隱世的仙境，這幾個地方幾乎便可以代表整個山海靈荒。”
蘇陌心中想到，原來小師弟說的大問題，居然是包含是整個天下的問題，難怪說要師傅那麽高的人才能夠回答。
殘陽如血，夜幕徐徐拉開。
一個人在黑夜下讀書，另一個少年仰躺在星空下想著事情。
道宗那位掌門唯二的兩個弟子，就這樣懶散的渡過著寧靜的時光。
絲毫沒有想到要將有限的時間用在修行之中。
“你們果然能夠說到一起。”
不知何時，道凡真人來到了峰頂，清瘦的身形占得筆直，不過蒼老的臉龐上卻掛上了一絲笑意。
蘇陌朝道凡真人微微行禮，便握著書卷回了屋中。
沈玉站了起來，有些困倦。
道凡說道：“還習慣嗎？”
沈玉想了想說道：“還可以。”
道凡從懷中取出一本古舊的書籍，說道：“睡不著的時候，就看看，打發一下時間。”
沈玉隨手接過，看了一眼封麵上的名字，沉吟片刻後說道：“我以為你是來指點我修行的。”
道凡沒有注意到少年的異樣，搖頭說道：“整個道宗，隻有掌門有資格指點你的修行。”
沈玉握著手中古籍，問道：“這是道宗親傳弟子才可以修行的功法？”
道凡搖了搖頭，說道：“不，這是淵聖殿一脈的傳承功法，四殿、七峰都有各自的傳承。”
沈玉隨手放在一旁，說道：“多謝了。”
道凡望著少年那懶散模樣，忍不住開口說道：“道宗傳承數千年，四殿、七峰更是有各自的頂尖功法，但說起來，我淵聖殿卻是最強的。”
道凡認真說道：“掌門便是學的這麽功法，整個靈荒大陸，沒有人比掌門更強。”
“我知道了。”
哪怕道凡點明了古籍的重要性，沈玉依舊是那副淡然模樣，似乎這是一本普通的話本一般，毫不在意。
道凡歎了一口氣，知道少年性子如此，倒也不在說些什麽。
沈玉望著遠處院落之中那道捧書行走的修長人影，突然問道：“他從來都是這樣嗎？”
道凡順著少年的視線望去，笑著說道：“蘇陌第一次接過這本功法的時候，倒是和你一樣。”
沈玉好奇問道：“那當年，他第一次上山，是我快還是他快。”
道凡聞言，微微一愣，隨後清冷的麵容露出一些玩味，說道：“你覺得呢。”
沈玉看他的表情，歎道：“果然如此。”
道凡認真說道：“整個道宗，甚至往前數百年，沒有人上山的速度有他快。”
沈玉點了點頭，天地鍾運之人，果然是心思純真，心性更是沉穩，那些所謂的考驗對他來說，根本就是比吃飯喝水還要簡單。
沈玉望著那道修長的身影，說道：“很厲害。”
道凡點頭，說道：“是啊，我從來沒有見過天賦，心性如此的弟子，可惜的是，他卻喜歡讀書。”
沈玉沉默不語。
道凡沒有留下，轉身便離開了。
山風吹起了古籍的衣角，那頁藍色的封麵迎風而立，嘩嘩作響。
沈玉轉過頭，望著封麵上那幾個篆刻的大字。
太玄道典。
四個字飄逸超凡，帶有一股難言的仙靈之氣。
沈玉當然知道這本功法是道宗，甚至是整個大陸最強的功法。
因為這是當年他所創的功法。
他當年傳給了張虛靜，沒想到張虛靜居然留下了道統，將這門功法又傳了下來，傳承數千年，來到了今日。
...
第二日，蘇陌依舊捧著書卷在林中來回走動，很是入迷。
沈玉突然有些無聊，於是拿起那本古籍翻動了起來。
許多年過去，他早已經忘記了這本功法的記載的內容，隻記得它的名字，因為正是用自己的名字來取的。
沈玉隨意的翻動，很快就看完了整本古籍。
蘇陌也停了下來，讚歎道：“小師弟讀書的天賦也很厲害，我當年看這本書的時候可是花了足足三天的時間。”
沈玉笑著說道：“大師兄，這門功法怎麽樣？”
蘇陌想了想，認真說道：“門中有許多功法，四殿、七峰更是藏書無數，而這些年我也陸陸續續去過一些書院，聖地，但是這一門功法，卻是我生平所見最通天地大道的一本，隻是讀起來，有些深奧，還有些別扭。”
沈玉微微點頭，說道：“第七頁第六句，十三頁最後一句，二十七頁整頁。”
蘇陌認真想了想，說道：“還有最後結尾處。”
沈玉目光落在古籍上，說道：“許多東西，時間久了就無法保存，總會有一些自認為天才的人覺得這裏不好，那裏不好，所以便去修改，數千年下來，自然與原本會有差異。”
沈玉興致起來，笑著說道：“不過也沒什麽，我們在改回來就是了。”
蘇陌聞言大吃一驚，說道：“小師弟，你要修改功法？”
沈玉問道：“不可以嗎？”
蘇陌搖頭說道：“事關重大，還是要問問師傅的意思。”
沈玉回頭望向那處虛無的洞天，大聲問道：“我想修改功法，可不可以？”
沒有回應。
沈玉認真說道：“師兄，你看，師傅沒意見。”
蘇陌無奈一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
接下來幾日，沈玉突然又認真了起來，在蘇陌哪裏要了一些筆墨紙硯，然後開始寫寫畫畫。
一開始，蘇陌有些好奇，在一旁左看右看，結果半個時辰後，他便擠了過去，指著那本功法交流了起來。
“這一條靈氣在經脈行走的路線，在你我看來，有些簡單，但是對於那些剛剛入道的弟子，有幾人能夠理解，是不是可以簡單一些。”
“有道理。”
“還有這裏，語句隱晦，有些拗口，容易讓人誤解。”
“的確如此。”
“我覺得，要不要完善一下這門功法。”
“好。”
...
很多時候，都是蘇陌在說，然後沈玉寫，隻是到了後來，蘇陌已經不在說的時候，少年則臉色愈發的蒼白，似乎耗費了巨大的心神。
道典終於完成了。
蘇陌聞著重新裝訂而成，帶有墨香的書籍，越看越是歡喜，目光移向沈玉，則發現他看都不看，徑直來到院落之中。
蘇陌問道：“小師弟，用不用在檢查一下？”
沈玉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疲憊說道：“不用了，沒有問題。”
蘇陌看了他的臉色，瞬間明白了，擔憂說道：“還是我說多了，沒想到師弟你天賦居然如此高，卻是我的疏忽。”
沈玉搖頭說道：“沒事，境界低了一些，推演裏麵的內容還是有些吃力。”
蘇陌歎道：“你不必如此，慢一些又何妨。”
沈玉視線移向遠處，沒有說話。
許多年前，這條路自己走得很快，路上的風景沒有去看，阻礙自己的人都被自己隨手湮滅。
但是現在，再一次走這條路，卻需要重新去修行，去看每一處風景，然後在殺死一個又一個阻擋自己的人。
沈玉說道：“一篇完美的文章，在寫完之後丟失了，當你再一次提筆去寫的時候，還能一模一樣嗎？”
蘇陌想了想，說道：“慢慢寫，就能夠做到。”
沈玉聞言，認真的望著他，說道：“原來，這就是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