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得和她這般相似?

翁汝舟牽著馬匹跟著張帆一路走到了馬場,料峭寒風鑽入寬大的衣領之中,寒意滲入骨髓,連心口都是涼的。

翁汝舟嗬出一口熱氣,薄霧蒸騰而上,朦朧了她的視野。

她抬起清眸遠遠一望,即使是一眼,就看見了帝王的儀仗。

寶簾輕垂,八位宮人挑著轎輿,靜靜候立在空地中間,其後還跟著兩隊兵衛,羽林衛、金吾衛橫陣靜立,麵容整肅,腰間長鞘泛出寒光,沉默著等待皇上的號令。

張帆一見這陣仗就覺得雙腿發軟,但心裏還有另一道聲音在叫囂著。

他知道,若是能入皇上的眼,那他的官品定能一升再升,不用再呆著這馬廄中去聞這臭氣衝天的馬糞味!

想著,張帆的心神瞬間抖擻了起來,在走向帝王儀仗的短短一段路途中,他見翁汝舟神情恍惚,不由得嗬斥:

“幹什麽呢!集中精力,免得害本官被牽連。”

翁汝舟抿了抿唇,低下了頭。

一行人很快就牽著馬快步走到儀仗前,翁汝舟不敢去看衛予卿的臉,目光始終不往轎輿上落,隻徘徊在周遭,卻是一眼就定在了轎輿旁的女子身上。

翁汝舟整個人瞬間怔住了。

而與此同時,被她注視的女子也察覺到旁遭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心頭不悅,側目望來,一雙冷清的眸眼落到翁汝舟臉上,定了一番,倏忽睜大。

翁汝舟看見了她的正臉,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荒謬奇異,不知名的滋味從心上蜂擁而起。

怎麽會有人……長得和她這般相似?

“雲監官!”

張帆一行人已然跪在地上,抬頭卻見翁汝舟還佇那兒站著呢,竟是看著皇上的妃子發愣,張帆氣不打一處來。

見皇上目光冰冷,張帆唯恐受到牽連,連忙喝道:“雲監官,你倒是跪啊!”

翁汝舟被叫回了神,這才反應過來周遭的人都跪了一圈,隻剩她還木訥地站在原地,佇在跪地的人群中格外突兀。

“雲監官,你不服嗎?”

儀仗之中,垂著珠簾的轎輿傳來一道聲音,低啞微沉,翁汝舟頭皮一麻,雙膝一軟,“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腦袋低低垂著。

“回陛下,臣不敢。”

細布簾子被宮人垂目挑開,漸漸露出帝王端雅的姿儀,如龕中佛玉。

清光捎來一束,落在他的如墨染的長眉上,烏眸深邃,衛予卿眸光一轉,淡淡落在她的發頂。

即使翁汝舟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沉甸甸的,壓得她心頭直顫,

翁汝舟大氣都不敢喘,連眼都未敢抬一分,視線隻落在自己摁在泥土的指尖,久久未動。

僵持了一會兒,眼看著翁汝舟匍匐在地幾乎快跪不住了,衛予卿才慢悠悠地道:“起來罷。”

太仆寺一行人如蒙大赦,翁汝舟手肘撐在地上已然酸得不行,手臂垂下來還能感覺到臂間的麻意。

此時衛予卿正好下了轎輿,他抬手輕招,翁汝舟身邊的烏稚馬見狀歡快地撒著蹄子便往主人那裏去,黑亮的頭顱低下來,往衛予卿的手心拱了拱。

這副樣子不知道有多乖巧。

張帆看得牙酸,隻覺得這馬跟成精了一樣。

衛予卿安撫了烏稚馬一陣,接著牽著韁繩利落地跨上馬背,抬手一伸,目光落往某個方向,吩咐:“遞箭。”

張帆見新帝的目光望的正是這一處,心中頓時大喜過望,暗中興奮。

他表現的機會來了!

“陛下!”張帆見羽林衛的統領正端著箭筒,上前就一把將箭筒搶了過來,樂顛顛地跑到衛予卿的馬前,殷勤獻上:“這是箭。”

出乎他的意料,這位新帝才剛剛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放到韁繩上,**的烏稚馬也盯著他打了個響鼻,呼出的熱氣像是在嘲諷他一般。

“朕叫你了嗎?”

張帆愣了愣。

誰遞箭有什麽區別嗎?!

他抹了抹鼻子,也不敢問,還沒抬眼就感覺到新帝落在他腦門上的目光冰涼至極,像是有實質感一樣,要將他腦顱子刺穿看看裏麵是不是漿糊。

張帆有苦不能言,隻感覺他這一通馬屁似乎拍在馬腿上了,一時也想不明白哪裏出了錯,隻能惶恐跪下,兩股戰戰。

“臣、臣該死!”

他“砰砰”地磕了幾個頭,衛予卿卻是理都未理,隻是將目光放遠,落在那人熟悉的身影上,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雲監官?”

翁汝舟心道不好,聽到他的聲音隻覺得頭皮再一次麻了。

她咬牙出列,拜道:“臣在。”

衛予卿話中透著一股懶散的味兒:“遞箭。”

翁汝舟隻能爬起來,疾步走過,低頭將張帆手中的箭劈手奪過,抽出一根箭來,恭敬呈上。

馬背上的帝王低頭瞧了她一眼,微微傾身,將翁汝舟的手中箭接了過來。

一旁的張帆見狀眼都紅了,他怎麽都想不明白,這個九品小官遞的箭皇上為什麽會接?

即使他的官位在陛下麵前不值一提,但他好歹也是個正八品,不得比這個太仆寺的新人好?

張帆越想,心頭越不爽利,落在翁汝舟身背的目光陰沉沉的。

此時跨坐在馬背上的衛予卿抬手搭弦,一身貼身窄袖的勁裝隨著動作勾勒出肩背有力的線條以及精壯勁瘦的腰身。

“嗤”的一聲,長箭穿過半空,化成迅疾的一道殘影,倏忽射穿了一隻飛禽的翅膀。

見它撲棱著傷翅劃過一道弧線掉落在林野之中,衛予卿淡淡收回弓弦,斜睨了翁汝舟一眼。

“去撿。”

翁汝舟順勢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林木。

此時恰逢夕陽西沉,天色漸晚,雖然大部分野獸在冬日會冬眠,但翁汝舟卻不敢保證自己進入林木會安然無恙。

“雲監官?”

聽到衛予卿在叫自己的官名,翁汝舟不得不硬著頭皮應道,“喏。”

衛予卿果然不肯放過自己,即使狩獵這般有興致的時候也想著要羞辱她。

寒鴉在林間叫喚,一聲聲淒厲地傳開。

翁汝舟心中暗歎一口氣,同時捏了一把汗,提袍邁步迎著寒風走入山林之中。

林野很黑,這片皇家林苑這般寬闊,那隻被衛予卿射下的鷹身形又不大,翁汝舟在諾大的林子裏穿梭著,身上未帶火石,隻能依靠著慘淡的月光尋找那隻獵物的蹤跡。

翁汝舟在平野裏尋了一遍沒尋著它,寒風穿林而過,她又扭過頭撥開高高的草叢去深處找。

草木被撥開發出沙沙的聲響,翁汝舟屏息凝神去尋找獵物,雙耳卻敏銳地捕捉到身後傳來沙沙聲。

她本就如驚弓之鳥,唯恐冬日野獸蘇醒,聽到背後的聲音立即回頭,卻聽那邊有人叫了她一聲。

“錦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