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同症狀

年鶴延第三次出現在院子裏時,瞧著眼熟的家居擺設,已然知曉身在何處。

此次回去,該跟觀主聊聊了。

這樣三次出現在同一個時空,還不被強烈排斥額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轉頭瞧見**躺著的王安妤,有些驚訝。

外麵日光還亮著,她怎麽就睡沉了,全然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王安妤這一覺直睡到第二日天明。

可休息了這樣長,身體依舊疲憊得厲害。

“你何時來的。”

“昨日申時三刻。”

年鶴延手裏捏著黑棋,據實相告。

王安妤皺起眉,她居然睡得這樣死。

提著氣起身,端著茶杯,倒了滿滿一杯,喝完後,還是覺得乏力。

“你生病了?”

王安妤搖頭。

年鶴延本不願多問,看她無力倚著桌子的模樣,還是說道:“介意我幫你看看嗎?”

“你還懂醫術?”

她可有可無地伸出手去。

年鶴延看見她泛白的指甲,神色微凝。

一隻白淨的手,搭到她手腕上,有些涼。

王安妤看著這手,有些失神。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中毒了!”

“什麽?”

王安妤抬眸,瞳孔微縮。

年鶴延肯定點頭:“脈搏看似有力,實則虛強。你中毒沒幾日,劑量也不大,隻體乏、盜汗、多眠。中毒深者,驚夢、脾虛、嘔吐,咳血,無藥可治。”

王安妤聽著他描述的症狀,徹底愣住了。

這分明是她前世臨死前的症狀。

可大夫說,她是……

是了,她那時身邊已無可用之人。大夫說的是真是假,她又如何分辨得出來。

若是下毒之人就是府中主子,大夫又怎敢據實以告。

她還記得,最初讓大夫診治時,他也曾言有中毒之兆,但後來卻改了說辭。她隻當是醫術不精,還提過要換個大夫。

沈驍難得溫聲和氣說話,她便就此罷了。

“那……”王安妤喉嚨發幹,聲音艱澀,“若是再服用大補之物,例如人參,會如何。”

“虛不受補,催發毒素。”死得更快。

年鶴延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不免心生同情。

他不知道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麽,看她的反應,應該是知曉下毒者身份。對方定然是她極為重要之人,否則怎能讓她這樣傷心欲絕。

可年鶴延實在不善安慰他人。隻能將手帕遞過去,讓她擦擦眼淚。

王安妤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沈驍。

竟恨她到如此地步,甚至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下毒。

為了讓她早些死,不惜委身哄她,親手喂下催命的參湯。

世間還有比她更蠢的人嗎?

到死,還念著凶手。重生後,她也未曾想過要報複沈驍。她還在反思,還在自責。

哈哈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世事無常,人心易變。你若實在難過,可以哭出來。”

年鶴延輕歎一聲,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看似堅強,但也到底純善,不懂人心的複雜與陰暗。

“哭,我為何要哭。”王安妤雙眼發紅,充血,交疊的雙手,摳進皮肉。巨大的痛苦,讓她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著。

“好了。”年鶴延抬手,猶豫著還是拍了拍她的肩,“讓我再仔細探探,好為你對症下藥。”

甘嬤嬤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見王安妤出門,心中擔憂。

“姑娘,起了嗎?”

王安妤輕咳一聲,聲音沙啞綿軟,“起了。嬤嬤自去忙,我今日不想出門。”

聽她像是剛起,甘嬤嬤也沒有多問,搬了繡凳去樹蔭下。

小茴成親,她想著給做些鞋襪,日後也用得上。

王安妤此時已冷靜下來。

瞧著年鶴延寫的藥材,都是尋常見過的。上回她落水,大夫從庫房拿的還有剩,勉強能湊出一副來。

“多謝。”

若不是年鶴延,她或許會一直被蒙在鼓裏,又一回死了,也不知道真相。

同樣的毒藥,出現在輔國公和王家,不由她不多想。

沈驍,王清芸,他們絕不無辜。

“不必,權當我屢屢造訪的賠禮。”

年鶴延本意是緩和氣氛,但顯然效果欠佳。

王安妤鄭重道:“我不知你是何身份,有何秘密,但你與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情,足以讓我銘記於心。日後若有需要,我絕不推辭。”

莫說是他偶爾造訪,此後,便是長居院中,她也絕無二話。

“舉手之勞。”年鶴延看她緊繃著小臉,忍不住拍了拍她的頭頂,“你我也算淺有交情了,何須如此客氣。”

小茴中午照例去提了午膳過來。

王安妤總算明白,先前那點不對所為何。

特意準備的兩份飯菜,就是防止甘嬤嬤誤食。若是主仆二人同時中毒,難免引起懷疑。

這一連串的設計,不可謂不巧妙了。

從小茴與蕭文相識,到她中毒,如一張大網,將她困在其中,越是掙紮,束地越緊。

“毒藥正是放在飯菜中,劑量很小,短期不會有明顯症狀。你身體虛弱,脾胃不調,藥效被放大,才會這樣早就有了嗜睡,乏力的表現。”

年鶴延擱下筷子。

“這些飯菜,你準備如何處理?”

“先倒在痰盂裏,我尋機會再埋了。”

王安妤不想被對方知道,她已經發現飯菜有毒的事情,以免打草驚蛇。

夜風習習,府中各處點起了燈籠。

正院的書房,無為弓身垂眸。

王崢一身灰色道袍,立在桌前,揮毫潑墨。

“拿去燒了。”

無為忙上前接過宣紙,上麵銀鉤鐵畫著四個字——“非我族類”,帶著撲麵而來的氣勢。

他知道,老爺這是有了決定。

看著火舌將紙張一點點吞沒,隻剩灰燼後,他才離開。

外人哪裏知道,擅長館閣體那般方正端莊字體的王崢,會寫出這樣氣勢豪邁,筆法遒勁的草書。

王清芸一直派人盯著清揚小築。眼瞧著半個多月過去,王安妤還好生生的,心有不悅。

“畢竟有韓氏的先例,趙廚娘也不敢做得太明顯。”

提起韓氏,王清芸麵色微變。

良久才擺了擺手:“罷了,也不急在一時。你且警告她們,做事仔細著些,別再留了尾巴。”

漣漪點頭應下,又說起旁的事:“蕭家定的日子快要到了。曹婆子昨日來討賞,奴婢將她打發了,今日應當還會再來。”

王清芸實在不願理會那個潑皮老貨:“你瞧著處理。”

成親前一晚,小茴來要賣身契。

“蕭文哥哥定了外麵的酒樓,就不在府中設宴了。奴婢今晚收拾東西,明早從來福客棧出嫁。”

王安妤喝著清粥,沒有應她。

直到用完晚膳,漱口,淨手後,才緩緩開口:“賣身契在桌上,你去拿吧。”

小茴用蕭文教的方法,仔細確認是真的後,才放下心來。

瞧著王安妤倔強的背影,她心中有些愧疚。

“姑娘保重。”

王安妤一直沒有回頭,聽見院門合上的聲音,才歎了口氣。

但願你不會後悔今日的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