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琵琶別抱
“啊!”
王淑寧悄無聲息地出現,嚇得王清芸花容失色,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屋裏的兩人也被驚動,忙出來查看情況。
被她叫聲嚇到的王淑寧,沒好氣道:“三妹妹你在門口鬼鬼祟祟要作甚?”
王清芸扯了下嘴角。捂著被嚇到狂跳的心髒,柔聲說道:“聽說二姐姐和張表姐來了,我擔心四妹妹這裏人手不足,便過來看看。有什麽事,也好幫忙。”
“不勞三姐姐掛心。”王安妤哪裏不知道她是什麽心思,“您頭回來我院子,又豈敢讓你幫忙待客。”
“四妹妹說的哪裏話。往日也瞧不見妹妹出來,想必你諸事繁忙,我也不好貿然打擾。”
王清芸存著結交張毓的心思,自然不想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敢在這事上多糾纏,轉而問道:“不知表姐和四妹妹在房中是?”
王安妤隨口扯了個理由。
“讀書時遇到些不懂之處,請張姑娘幫我解惑呢。”
王清芸忙說:“我也略讀過一些書,不如我們一同探討,張姑娘意下如何?”
張毓方才臉上的羞窘被她這樣一攪和,也散去了七八分。她冷著臉,麵上明顯不悅。
“不必了。我們這就說完了。”
“是嘛。”
王清芸笑笑,也不見氣惱。
“許是四妹妹跟表姐聊得盡興了,竟忘了給客人備些茶點?漣漪,你拿我的體己銀子去廚房看看,讓她們做些點心,切記不要山藥糕。”
漣漪應下。
王安妤聞言,看了眼張毓。若是沒猜錯,張毓對山藥有不服之症。
這種關係到生命之事定然私密,也不知王清芸是哪裏知道的消息。
這樣站著到底失禮,但屋內狹小,四人並丫鬟進去怕是有些逼仄。
於是將人帶到院外石桌前坐下。
桌上擺著她沒來得及收拾的棋盤。
張毓掃了一眼,黑子頹勢盡顯,不出五子就能分出勝負。
“我竟不知四妹妹也擅長棋藝。”
王清芸心中有種事情失控的預感。
王安妤皺著眉,隻覺得她實在聒噪。語氣不善道:“難不成你整日盯著我,我的事,你非要事事皆知才行?”
“嗬,妹妹誤會了……”
“真的沒人說你話很多麽?”王安妤分揀著桌上的棋子,“像捅了麻雀窩一樣。”
“噗嗤。”王淑寧沒忍住笑出聲。她輕咳一聲忙端起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掩飾嘴角壓不下去的弧度。
王清芸咬著牙,麵色青紅交替。
“妹妹怎麽可以這樣說我,我隻是想與你們親近罷了。”
“免了。前麵十三四年都不見你同我親近,二姐姐和張姑娘一來,你就想起同我親近了?”
小心思被王安妤扒開。饒是王清芸也臊紅了臉。
她咬著牙,才沒有奪門而出。
王安妤果然與她五行相克,水火不容。
她按了按眼角,語氣低沉失落。
“早知妹妹因著先前禁足的事,對我心存怨念。可……妹妹有錯在先,我也不能一昧包庇你。日後你若再闖出大禍,牽連府上如何是好。”
她翻出王安妤之前散播謠言,汙蔑她的事情翻出來。讓張毓知道王安妤是個怎樣的人,日後自然就遠離了。
這些高門大戶的女子,最是看重名聲。
可她說得動容,三人全像耳聾一般,沒有半點反應。
這時漣漪提著食盒進來。
她親自端了茶點往桌上擺:“二位姐姐頭一回過來,嚐嚐府裏廚娘的手藝。”
“還是你多吃些吧。”張毓將盤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王清芸以為她聽進了那些話,正要歡喜,就聽她又說:“說了許多話,歇歇嘴。”也讓我們清靜一下。
王清芸表情僵在臉上。
自她被白大儒收為關門弟子,與人結交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就連玉順郡主,皇族親貴也跟她姐妹相稱。
張毓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給她臉色看。
若不是她父親張太師撐著,她算個什麽東西,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越想,她越是生氣,最後幾乎是拍案而起。
“既然姐姐不歡迎我,我也就不惹姐姐們心煩了,先走一步。”
王安妤捏起一塊桂花糕,閑閑道:“好走不送。”
“哼!”
主仆二人前後腳離開。
三人相視一眼,笑出了聲。
王淑寧歎了口氣。
“怎麽先前沒發現她這麽招人煩呢。”
因著王清芸自小天賦出眾,六歲賦詩的本事,她總懷了一些寬容——有這樣的才氣,性子討厭一些也正常,總不能好處都叫一個人占了。
張毓沒工夫理解她複雜的內心,催著王安妤繼續方才沒完成的部分。
拿了東西,她著急給姐姐送去,沒有久留就離開了。
王清芸得知兩人離開的消息,畫到一半的青鬆圖手抖之下就毀了。
千防萬防,也不知王安妤如何跟她們勾搭上的。
主角光環,實在是氣人。
想到方才為了討好張毓而受的委屈,她想,若是自己身處高位,被巴結抬舉的人,就是她了。
想到這裏,她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將毀掉的青鬆圖扔到一旁,又重新鋪紙研墨。
這回她畫的是《菊石圖》,仔細看,跟昨日在東府賞菊宴上的那幅極為相似。
原來昨日,除了王安妤,王清芸也注意到被靖王拿走的那幅《菊石圖》。
“漣漪,我記得劉權跟康王府車夫相識,那他在靖王府也該有相識之人罷!”
漣漪一愣,明白後不由抬頭去看她。
王清芸的表情甚至稱得上溫柔。
她無比耐心地勾勒著**的花瓣,仿佛剛才的話隻是隨口一說。
“應當是有的。”
王清芸最滿意漣漪的聰慧。往往無需多言,一點就通。
“他這些日子也辛苦了,你拿些銀子給他打酒喝。”
漣漪再度應下。
王清芸聽著門合上的聲音,嘴角勾出一絲笑意。直到完成畫作,她才抬起頭來。
等楊謙澤成為太師還要十幾年的時間,她等不了了。
她不想再過這種四處討好,看盡別人臉色的日子了。
而現在,就有一條捷徑擺在麵前。
以她的能力,為何不能試試另一番天地。
若成了,她就是皇親國戚,又何必受這些委屈。
筆尖無意識勾寫出的兩個字,讓她看得出神。
待院外再度響起漣漪的聲音時,她回過神,抽出紙張靠近蠟燭。
火舌很快將紙張吞沒,“靖王”二字,也一並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