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紅袖

祠堂裏,檀聞舟沒有接那杯水,隻是看了一眼,又把視線移開,盯著供桌上的半明半滅的線香,隻覺得度日如年。

盛懷瑜卻不以為意,站在她身後,像是早就習慣了她的冷眼,自顧自收回手,一飲而盡。

“聞舟!”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像是暗暗揣著惡作劇一般的興奮,在接近黃昏天的牆根下響起。

一聲悶響,檀聞裕從牆上一躍而下,落在了地上。

他一邊拍了拍身上的灰,大搖大擺的走進,一邊說道:“剛才還和盛兄打賭,看是他從大門走進來快,還是我翻牆快,沒成想還是讓他搶先一步。”

檀聞舟還在震驚之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你不是回家麵壁思過了嗎?”

他擺擺手,不以為意道:“那都是小事,我爹那人,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我娘......”

話說一半他忽然止住,不甚在意笑了笑:“算了,不提了,好沒好好沒好,待會帶你們去看個新鮮。”

檀聞舟心裏卻猜出個大概,他的母親,二嬸李棠雲幾乎從不管家裏的事,可以說是十分嫌惡,所以每每檀聞裕不經意提及母親時總是會有些不自在,實在是母子情份太過淡薄。

盛懷瑜一隻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似乎是想等她跪完這根香再說,檀聞裕早就不耐煩:“我說你們這也太死腦筋了,跪了這麽久,多一刻少一刻有什麽分別?”

他跑到燃燒了大半的線香前,鼓起腮幫子朝火星子猛地吹氣,火苗瞬間亮了起來,燒的速度也快了許多,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線香燒得殆盡了,檀聞裕得意的轉頭看向二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半個時辰後,三人已經站到了朱雀大街最熱鬧的街口。

而麵前的紅袖招,便是朱雀大街上坐落的最熱鬧的所在。

“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

何關別有物,還是傾城人。”

紗幔輕垂的高台上,歌姬蔥白似的指尖飛快的撥弄琵琶弦,滿堂清音。

“釵長逐鬟發,襪小稱腰身。

夜夜言嬌盡,日日態還新。”

薄紗遮麵的歌姬唱完這一句,福身行禮,一掀葦簾,回了幕後。

檀聞舟扯住檀聞裕的腰帶,嚷著讓他慢點,盛懷瑜默默跟在身後,三人踏進漫天喧沸的樓台,檀聞舟的身量再女子中算是出挑的,但是在男人堆裏就顯得有些嬌小,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全是人影,汗味,香粉味混雜在一起,有些悶熱,更多的確是興奮,十幾麵煙霞粉色的紗幔從房梁直直的垂落下來,一片歡聲調笑聲盈耳不絕。

雅間的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被定完了,檀聞裕扯下腰間的錢袋,拿出一把金葉子扔給來人:“給我們找幾個位子,快點。然後送幾碟下酒菜來。”

夥計笑得殷勤,人聲鼎沸的紅袖招裏,他硬是找到了一間空的雅間,引著三人過去:“原本定這間房的客人有事來不了了,說來真是巧,幾位來得正好。”

說完就去傳酒菜。

檀聞舟覺得新奇:“今日怎得這般熱鬧?”

幾個三三兩兩的散客擋住了視線,她趴在欄杆上踮起腳,才看得到葦簾後若隱若現的曼妙人影。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日是紅袖招的新晉花魁,柳娘**的日子。”

檀聞舟聽聞,身子一僵。

檀聞裕對盛懷瑜,伸出手指比劃道:“能等到這日子的時候不多,紅袖招的姑娘那可是色藝雙絕,能有這日子的,一年也就辦一回。來一趟京城要是沒來過紅袖招,那就是白來了。”

盛懷瑜隻是沉沉的看著台上的動靜,手指摩梭著酒杯上的紋路,聽到他的話,也沒有回答。

檀聞裕像隻摸不著頭腦的丈二和尚,對著檀聞舟疑惑道:“這家夥怎麽回事,被姑娘們嚇傻了不成?”

檀聞舟看了一眼盛懷瑜,心裏暗想:哪裏用你在那裏瞎介紹,人家以後可是要把花魁娶回去呢。

她的目光梭巡一圈,最後落在了高台中央。

想必那就是今夜的主角,柳娘了吧。

台上的絲竹聲停了下來,轉而換成密密的鼓點,但是並不見鼓,想來都被藏在了幕後,柳娘身上環佩叮當作響,廣袖飄逸,恍若仙女,台上的舞姬給她伴舞,更是襯得她如花如月,回風流雪。

難怪會讓盛懷瑜神魂顛倒。

王大家手執團扇,笑眯眯的報出她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