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多久沒有了

自從知道雲靜懷孕之後,周文馳的父母便在郊區給她買了一棟公寓,說是對雲靜的獎勵,這有錢人獎勵人的方式就是這麽的對人胃口,連帶著公寓的名字隻有雲靜的。

對於趙月珍來說,這就是天上掉餡餅,而且餡餅裏的餡兒還十分的豐富,為此事,她心情大好的笑了好幾天,做飯的時候連著添了好幾道菜。

公寓買下來之後,雲靜直接搬到了公寓去住,趙月珍本打算跟著去的,說是去照顧女兒,其實心裏打著什麽算盤,誰都清楚。

無非是想跟過去“享享清福”。

隻是讓人沒想到的是,這麽一件合情合理的事,卻遭到了周文馳父母的反對,他們主張讓高額聘請的保姆二十四小時照顧雲靜,這樣他們才放心。

趙月珍退一步想了想,覺著這麽貴的保姆,照顧一個人也是照顧,照顧兩個人也是照顧,大概也不會在意多她這麽一個入住,想著能占占這便宜也是不錯的。

結果又被駁回了,周文馳的父母隻以孩子的健康為唯一的理由,不希望太多的人打擾雲靜的休息。

就這樣,雲靜就像懷了個龍種,光明正大的住進了高檔的公寓裏,成了真正的金絲雀。

雲清評價不了這樣的安排,隻知道她這個妹妹對這樣的安排似乎很滿意,哪怕是自己的母親不能在身邊照顧,她也顯得很無所謂,她一直期盼的人上人的生活,也算是真正盼到了。

雲靜不在,趙月珍三天兩頭往那邊跑,這家裏雖冷清了些,但安靜了許多,沒有了趙月珍的陰陽怪氣,也沒有了雲靜的胡攪蠻纏,雲清樂得清淨,跟父親之間的交流相對也多了些。

“清清?”雲玉祥輕喚著自己的女兒,看起來明明是在看電視的一個人,卻原來早已走了神。

雲清回過神來:“怎麽了爸?”

雲玉祥慈愛的摸著她的腦袋:“想什麽想得這麽認真呢?”

“嗯......爸,我有個同事,今年一個人留在這裏過年,平時他幫了我很多的忙,我想著是不是應該請他吃頓飯什麽的,但......他又是公司領導,我擔心他也看不上這頓飯,反而還讓人覺得我在故意討好似的。”

糾結了半天的問題終於問出口,或許問一問自己的父親也未嚐不可,說不定能得到一個不讓她繼續糾結的答案呢。

“傻孩子,你都說了,人家幫了你很多的忙,於情於理,你都該請他吃頓飯的,我想你這個領導的為人一定很不錯,既然能夠幫助你,那一定不會看不上你這頓飯的。”

見女兒仍有幾分猶豫,雲玉祥又道:“他一個人在這裏過年應該很冷清,咱作為本地人,應該盡盡地主之誼。”

雲清恍然:“是哦。”

“要不你喊他來家裏吃頓飯?反正這幾天家裏就咱倆,你也不用擔心什麽。”

雲清思考了一陣:“來家裏就算了吧。”

以防萬一,決不能讓雲靜看到她跟沈穆有任何的牽扯,要不然話到了她嘴裏,又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麽樣。

“對了清清。”雲玉祥摸出手機,翻找著什麽:“我們單位有個阿姨的兒子,年齡比你小一些,但人很不錯,對方也能接受女方大一些,照片發給我了,你看看,如果覺得可以的話,你看能不能跟對方去見個麵。”

雲清頗感驚訝:“爸,我這才......沒多久......”

雲玉祥麵露幾分尷尬之色:“我知道,但......”

突如其來的話題讓父女間的對話一下子變得生硬起來,雲清知道父親想表達什麽,也知道他心中的糾結是不想讓父女間的關係變得難堪,她能體諒父親的無奈,卻做不到這麽快的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去。

“我年紀大了,身體也大不如從前了,如果哪天閻王爺來收我了,我這一走,留下你一個人,我擔心......”

“爸!”心下一驚:“大過年的說這些幹嘛啊,你還年輕呢,身體又健健康康的,你會長命百歲的。”

“長命百歲那都是吉利話,有多少人能活那麽大歲數,都是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命,誰也料不準明天會發生什麽。”

或許是驟然嚴肅的氣氛使然,今日的雲玉祥多了幾分傷感:“我對生死沒什麽忌諱,我也不怕死,這輩子最怕的,就是你過得不好,自從你媽走後,我知道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我這心裏不好受,就想著你能找個對你好的人,後半輩子能有個踏實的人照顧你。”

“我以為予飛跟你......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過也好,總比結了婚才發現要強......我也沒什麽多大的要求,就想給你找個能托付終身的人,這樣就算是死,我也能......”

“爸,別說這話了行嗎?”雲清聽不得這些過於現實又讓人極度感傷的東西,唯一能讓父親舒服些的,隻有應了他的要求才行。

“我答應你,我去相親,但是你得答應我,能不能成由我自己做主,不能強迫我。”

“不強迫,不強迫。”果然退讓是很有效的,滿麵愁容的人慢慢恢複了正常:“就是多個認識的機會,大家見個麵,吃個飯聊一聊,覺得合適你們可以試著處一處,不合適就把話說開,爸絕對不會強迫你非得做什麽。”

出於血濃於水的感情,為了照顧對方的感受,父女間都在盡量的做著讓步。

相親,成了必定要做的“功課”。

手機上的男人五官還算端正,帶著金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父親說,年齡比她小兩歲,在一家證券公司上班,收入很不錯。

最後一句是重點,最起碼,他們的生活很有保障,父親並不是愛錢,隻是希望她的後半輩子有個可靠的保障。

可保障這個東西,依附在誰的身上都不保險,就像她當初認定了孫予飛一樣,給了她無數的承諾和信誓旦旦,最後都化為了泡影。

她對男人,已有了戒備之心。

如何卸下防備去完全的接納一個人,至少目前,她做不到。

在前往約定的地點的路上,雲清一直發著呆,是手機的短信提醒,才讓思緒萬千的人回到了現實。

是沈穆發來的短信,讓雲清很意外。

“還記得我住的地方怎麽走嗎?”

雲清心下疑惑的回到:“知道。”

“我現在不便出去,你幫我去藥店買點急性腸胃炎的藥,送過來。”末了:“麻煩了。”

行駛到一半的公交車停靠在了站台,一抹身影飛奔下車,衝著出租車連連招手,車停,人立馬鑽了進去。

雲清隻給沈穆回了一個字:“好。”

突然就腦補出一個畫麵,在千家萬戶團圓的時刻,一個俊美的男子孤零零的躺在**,無人問津, 孤獨無依,就像莫翌形容的那樣,可憐之至。

這畫麵感一出來,雲清的心裏總感覺不舒服,從前有男朋友的時候,一旦對方有個頭疼腦熱或者不舒服,她那叫一個心疼,恨不得這些東西都轉移到自己的身上才好。

她是個護犢子的人,從前護著孫予飛,現在,她有了護著沈穆的衝動。

隻是兩者的出發點截然不同,從前的孫予飛對她來說是摯愛,而現在的沈穆,在她的心裏,是各種情感的交錯,卻唯獨不敢有男女之情存在,她很清晰的找準了自己的定位,時刻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以不至於鬧了笑話。

雖知道沈穆也不需要她護著什麽,但雲清始終覺得,總該為人家做點什麽才顯得自己沒忘記恩情,當一看到對方的這條短信時,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

其實雲清一直是個路盲,記個東西南北都費勁,也不知怎麽的,這通往沈穆家的路,記得比什麽都清楚,連個彎彎道道都沒繞就到了。

門鈴響了好幾下,沒有回應,耐心地等了一會兒,門被打開,沈穆那張臉上略顯蒼白的顏色實在是委屈了精致的五官。

“進來吧,不用換鞋。”

聲音有氣無力,連走路的樣子都少了點精氣神,雲清沒多想,連忙上去扶住了沈穆:“沈總,你這樣多久了?”

“昨天早上開始到現在。”

“那你為什麽不去醫院啊?”

“不想去。”

“你都這樣了,怎麽能不去醫院呢?你把車鑰匙給我,我送你去醫院吧。”

“雲清。”就著她的支撐力在沙發上躺下,“這個時候你不應該糾結去不去醫院的問題,你應該把藥拿給我,把水倒上。”

雲清照著做的同時,沒停止她的喋喋不休:“我知道,人生病的時候,最怕一個人去醫院了,那樣會顯得很無助很孤單,我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感覺,但不管怎麽樣,比起孤單,看病才更重要,你看你臉都白了,萬一再脫水,病情加重了什麽的就麻煩了。”

“以前有男朋友的時候,去醫院也是一個人?”

對方的避重就輕讓雲清愣了一下:“兩個人就算在一塊兒,也有,也有照顧不到的時候嘛,大家都挺忙的。”

時至今日,與其詛咒不甘,還不如放下來得痛快。

麵前伸過來一隻手,白皙柔嫩,平日裏沒注意,她的一雙手生得也挺好看,掌心中躺著兩粒藥片,“藥店的人說急性腸胃炎吃這個藥效果最好,先吃了吧,如果沒效果的話,咱還是去醫院吧。”

一張小嘴兒比平日裏不知道聒噪了多少倍。

沈穆將藥吃下,見她耐心的等著他吃完後拿走水杯之際,隨口問道:“平時照顧病人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囉嗦的?”

雲清想了想,回問道:“沈總,你是嫌我囉嗦嗎?”

被拉肚子折騰得沒了大半力氣的人,此刻總算有了些說話的動力:“不是,隻是突然發現原來你也挺能說的。”

雖聒噪,但聽著很舒心。

這種感覺,多久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