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及時出現

那人逆光而來,清顏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看到他的身影由遠及近,他身姿挺拔,氣宇軒昂,和記憶裏沉默寡言的梁王不同,此時的他,身著黃燦燦的龍袍,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他娘的,第一次發現他出現得這般及時!清顏腹誹道。

南宮燁步子邁得很急,“這是在做什麽?”

他掃了一眼清顏,轉頭卻是問向皇後。

剛才還咄咄逼人的沈靜若,半蹲行禮笑容溫婉:“回陛下,本宮在懲治下人,不料太後出麵阻撓……”

南宮燁並沒伸手扶她起來,而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滿是不讚同。

皇後愣了下,麵容瞬間忐忑,她垂下頭,不敢再說。

南宮燁這才走到清顏麵前,剛要伸手扶她,清顏卻並不著急起來,抬頭直視著他:“皇兒,你還沒行禮!”

南宮燁一愣,咳嗽了下,很是配合,“兒臣給太後請安!”

清顏看了鵪鶉似的皇後一眼,微微抬起手:“皇兒,扶哀家起來!”

南宮燁看了她一眼,從善如流攙扶她起來。

清顏都不用抬頭,就知道自己形象肯定很狼狽,先不說淩亂的頭發,褶皺的袍子,就是站起身來——咳,腳上還缺了隻鞋!

可輸人不輸陣呐,清顏手搭在南宮燁的胳膊上,狐假虎威地打著官腔:“先皇走得突然,哀家知道你們不耐煩搭理我這老婆子……”

南宮燁又看了她一眼,麵容古怪,嘴巴動了動,道:“朕,絕無此意!母後言重了……”

清顏左手裝模作樣地摸著肚子,右手拍了拍南宮燁的手兩下,沒發覺身邊人身子一僵。

她一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顧自地演著戲,泫然若泣:“先皇啊,您怎麽走得這麽匆忙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啊,還不如就讓老婆子隨您去了,上天入地——”

她剛上來情緒,還沒等發揮完全,手就被他寬大袖子遮掩下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

鬼使神差的,她看了他一眼,盡管他什麽也沒說,清顏卻能立即明白他的想法。

見好就收,差不多得了!

清顏眨巴眨巴眼睛,假意抹淚,南宮燁卻難得好脾氣,耐心地柔聲開口道:“先皇已逝,兒臣知曉母後心係父皇,可母後也要為腹中的弟妹著想啊,千萬要保重鳳體……”

“有皇兒這句話,哀家就放心了,幾日不見,前朝很忙吧,還得讓你操心這後宮,是哀家的不是……”

“母後嚴重了,這是哪裏的話,母後千萬別這麽說……”

兩個人都是皇家出品的種子型選手,演技專業,情真意切。

一來一回,客客氣氣有來有往地寒暄了半天,沒一句正經話。

清顏眼看著半蹲的皇後額頭匯聚密密麻麻的汗,地上跪著的人也耷拉著腦袋大氣不敢出。

這才見好就收:“哀家知曉皇兒的一片苦心,罷了,都平身吧!”

眾人沒動,南宮燁轉身道:“平身。”

“謝陛下!”

這幫狗奴才!清顏忍住心中的白眼,手下意識的捏了下,那人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清顏忍不住一怔。

戲,可別玩過火了。

她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奈何那人袖子寬大,手也溫熱,任她如何不留痕跡掙紮,巋然不動。

她覺得手心都出了汗,那人的手心也出了汗。

清顏終究是沒沉得住氣,看了他一眼,卻見他雙目澄亮,嘴角勾起,嘴唇微動,似乎仍是無聲的兩個字:求我。

“……”

偏偏這時,衣衫淩亂,前襟零星鮮血的小鄧子,從遠處宮門連滾帶爬地跑來,身後還有個頭破血流的內侍在追趕他,小鄧子大聲呼救:“娘娘救我!——”

見此情景,清顏哪裏還不明白,要不是她反應快,小鄧子和秀蓮恐怕今天就成了兩具屍體了!

她扭頭和南宮燁對視著,南宮燁微抬著下巴,麵色淡然。

清顏福至心靈,突然用手指撓了下他的手心。

南宮燁終於低頭,看了過來,清顏朝他微微一笑,側頭背向眾人,她雙眸晶瑩,薄唇輕啟,無聲地說了兩個字,求你!

南宮燁微微閉目,女人永遠不知道,這樣的神情有多勾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壓在身下,予取予求……

他麵色不顯,手心癢得厲害,心頭微顫,險些難以自持,隻得調轉過頭,看向來人。

要說這個小鄧子也是個機靈的,一開始宮人傳是禦前總管陳桔找他,他本來心裏正美。

環顧四周時,心裏咯噔一聲。來人帶路越走越偏,電光火石之間,他裝作摔倒的樣子,從地下撿起了一塊石頭,揣進了袖子裏……

果然,沒走幾步就到了死胡同,前人回頭,頭就被先發製人的小鄧子結結實實地砸了個窟窿。

小鄧子也不戀戰,掉頭就往慈寧宮跑。

這個當口,能救他的人,隻有他的主子!後麵的人也不放棄,捂著腦袋就開始追,小鄧子頭一次被不男不女的追得屁滾尿流。

不知道跑了多久,遠遠看到了太後,他便放聲嚎了起來。

“大膽奴才,禦前喧嘩,該當何罪!”陳桔瞪了小鄧子身後人一眼,那人辦事不力,慚愧地低下了頭。

小鄧子快速跪走上前,一把抱住清顏的腿:“娘娘,奴才對娘娘忠心耿耿,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啊——”

這話,聽著耳熟。

天地要鑒別的東西可太多了,清顏拍了拍他的肩膀:“起來。”

小鄧子卻沒起身,忐忑地朝著南宮燁的方向看了一眼。

南宮燁此時心情正好,他反手也在清顏的手心裏刮了一下。

心平氣和道:“既然太後發話了,起吧。”

“奴才謝太後娘娘,謝陛下——”小鄧子這才站起了身。

南宮燁麵無表情地掃了陳桔一眼,陳桔臉色訕訕,對台下的人微微擺手,那人滿頭鮮血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捂著腦袋躬身退了下去。

小鄧子眼看著命保住了,這才狗腿著,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一隻鞋。

不偏不倚,正是清顏剛剛宮門口跑掉的那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