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男是女

薑太醫不留痕跡地擦了擦額頭的汗,卻見新皇微微皺眉。

他心裏一個咯噔,難道他猜測的不對?

應該說是公主?是了,如果是皇子,那麽就有繼承的可能性……

他剛要改口,就聽南宮燁摸索著下巴,冷不丁來了句:“愛卿,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萬一是龍鳳胎呢?一兒一女正好湊成個好字……”

“……”薑太醫強忍著沒厥過去,終於站定,搖頭,“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隻是如今娘娘月份淺,便是雙胎,暫時也看不出來,還是得月份再大的時候再看看……”

“這樣啊,也有道理。”

南宮燁上前走了兩步,虛扶著薑太醫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朕聽聞令堂早年辛勤勞作,膝蓋落下沉屙,愛卿遍尋虎骨做酒,令公子如今既已成家,之後便該立業了。來人——”

一位內侍從角落裏緩緩走出聽令,此人正是南宮燁的貼身太監如今內廷總管陳桔。

南宮燁道:“將朕先前獵到的虎骨,尋一塊好的賜予薑愛卿,封薑思年之子薑恒誌禦前六品帶刀侍衛……”

薑太醫再次下跪,磕頭感恩戴德。

清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雷霆雨露均是皇恩,先是打一巴掌再給一甜棗,手段啊手段,再一抬眼,薑太醫和陳桔都已退下,此時寢殿隻有南宮燁,他手握著瓷瓶,向她走來。

他的手指白皙又修長,誰能想到這麽好看的一雙手,卻是沾滿了無數的鮮血。

清顏端坐著看著他,就見他走到清顏身前站定,熟練地把藥膏倒在了手上,轉身塗在了清顏的脖子上。

藥膏清涼,帶得他手指也冰冷,如同蛇一般輕輕圍繞在她脖頸上攀岩著。

清顏如坐針氈,那人卻不緊不慢,手法輕柔。

這一瞬間,清顏腦中忽然湧入了一個奇怪而又可怕的念頭——

這新皇莫不是,對她有什麽想法?

她正胡思亂想之際,脖子上卻瞬間火辣一片,原來是他將藥膏推了開來。

“疼也忍著。”那人手中不停,冷聲命令道。

薑太醫的醫術果然精湛,藥膏效果很好,熱過之後,明顯的舒服很多。

清顏坐著的地方正對著梳妝台上的銅鏡,對鏡自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上藥之後,黑紫勒痕仿佛漸漸在變淡……

清雅瞬間明了,怪不得昨日不叫太醫給她診治,若是昨日上了藥,今早傷口變淡了,哪有早朝時觸目驚心的傷來的有說服力。

顯然,為帝的他,每走一步,都有深思,每說一句,都有用意。

清顏心中哂笑,原本懷疑他暗戀自己的想法瞬間打消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最難猜測帝王心,用所謂的情啊愛啊來揣測一個帝王的心思,是真真幼稚啊。

這麽想著,她低垂了眼簾,再次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又變成平日裏一臉麻木,古井無波的模樣。

似乎是能瞬間感應到她的情緒變化,“在想什麽?”那人細細給她塗好傷口,掃了她一眼,溫聲問。

清顏抬頭,卻不妨正撞上他凝視的目光,他本就長得極好,尤其是那雙眼睛,大而深邃,好似一座深潭要把她拉入沉底……

她心裏一個咯噔,那是獵人狩獵的目光,也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他的眼裏毫不掩飾著他的欲望以及對她的勢在必得。

既已為帝,天下有什麽不是他垂手可得的呢?

果然,下一刻他就俯下身來……

眼看著就要吻上,清顏卻伸出一雙手堅定而又有力地擋住了他。

清顏眼裏滿是倔強,哪裏還有先前的木訥?

她的眼睛生得極好,晶亮如水的雙瞳,瞬間燃起觸人心弦的火苗,那是她強壓的怒火。

清顏其實此時心中也是忐忑,她在賭,他今日才在朝堂上尊她為太後,拉攏安撫霍家的意圖很明顯,斷不會這麽快跟她翻臉。

果然,南宮燁眉頭微挑,耳朵尖微紅,卻立刻恢複如常,“別想太多,好好休息,收拾下東西,擇日遷宮吧。”

說完,站起了身又後撤一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熾熱的呼吸終於不再縈繞在她周圍,清顏微微鬆了口氣,卻不曾想,頭上忽然落下一雙溫熱的手。

那人如同安撫貓咪一般摸著她的頭,還不客氣地揉了一把,輕笑道:“做個好夢。”

清顏惱怒,剛要反擊,南宮燁卻早她一步收了手,瀟灑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門,嘴裏還哼著一首輕快的小曲,心情甚好的樣子。

窗外,月光冷涼,落在紫禁城一座又一座屋簷上,跳彈一下,碎了,濺成滿天的銀光。

清顏定定地看著窗外,心中卻忍不住悲涼,這將是她往後餘生日日伴隨的月光……

如此認命嗎?

不,她霍清顏從不是認命的人,她入宮已經對得起霍家了,今後,她也要替自己打算了。

她忽而想到,傳言中,宮中似有一座密道,可通向宮外……

清顏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腦海裏不斷回憶與武帝相處的細節,不斷地回想,想要抓住些蛛絲馬跡,腦子裏卻紛亂一片,沒有頭緒。

她強壓著內心的激動,安慰自己,稍安勿躁,若想逃出宮,需要細細籌劃,出宮之後如何躲避追兵,以何謀生,都需要細細考慮,不急於一時。

胡思亂想了半宿,躺在**如同烙煎餅似的左翻右覆,直到東方繼白,她才覺眼皮子打架,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再一睜眼的時候,都是晌午了!

殿內安靜如初,她伸了個懶腰,忍不住感慨,當了太後了終於可以睡懶覺了。

往常她是齊妃,早早起來就得去皇後宮裏請安,站樁。如今可算是消停了。

她上前走了兩步,吱呀一聲打開門,卻發現殿外熱火朝天,宮人來來回回。

小鄧子忙活得腳不沾地:“八方貫耳瓶放在右二的箱籠裏……那個青玉三羊筆洗放在東邊第三個箱子裏……那個誰誰誰,慢著點,喂,說你呢,仔細著些,別磕碰瓷兒了,小心爺爺我拔了你的皮!”

“……”清顏打了個哈欠,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