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埋屍
那沈叔叔拉著她,萬瑩掙紮了幾下就放棄了,可就在她被推進房間的時候,看到了窗外一個模糊的影子。
像是想到什麽,她掙脫了撲到窗前,窗外的那雙眼睛驚恐而無助,四目相對,可就在萬良等人過來的時候,那雙眼睛的主人蹲了下去。
葉顏憤恨的拍著窗子,使勁拍著玻璃,連萬良都好奇的打開窗戶,可除了灌進來的冷風,就是一片空**。
“看到什麽了?”
萬瑩死死的盯著窗外,甚至順手拿過盤子扔出去。
“你瘋了。”萬良嗬斥著。
“哎呀別對小姑娘這麽凶嘛。”沈老板來摟她的肩,可萬瑩執拗盯著窗外,半晌她張張嘴,終究沒有喊出來,諷刺的笑了。窗簾已經拉好,她抬頭看著那昏黃的燈,這裏是萬誠戈的臥室。
肮髒,誰也別想跑,這才公平。
萬瑩那天淩晨醒來,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了,客廳沒開燈,她抓起桌上一塊涼掉的雞蛋餅塞進嘴裏,走過碗盤碎了一地的狼藉,瓷片割破她的腳掌。
她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除了沈老板留下的錢,什麽行李都沒拿走。
到門口的時候,她看到鞋櫃上放著的那塊,不知什麽時候還回來的電子表,想了想,將表重新戴在自己手腕上。之後拿起打火機,扔進臥室,關門揚長而去。
……
自從那天葉顏陪葉小梅去警局報了王大慶的失蹤案後,母女倆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微妙。
亦或者說,從母親拉起嚇的腿軟的葉顏,推著獨輪車,就近將王大慶埋在了紡織廠後院後,葉顏再不敢和母親對視了。
那天看到王大慶倒在血泊中,葉顏本能尖叫,可快失心瘋了的葉小梅卻突然清醒過來,瞪著眼死死地捂住她的嘴,那眼神中是恐懼哀求警告,拚命地朝葉顏搖頭。
之後葉小梅似乎也回過了神,顫抖著,拿衣服蓋住瞪著眼死不瞑目的王大慶,抓著葉顏的肩膀,“不想死就別叫。”
母親臉上還有被濺到的血跡,趁著她的眼深入人心。
葉顏發著抖,眼淚止不住,更多地是恐懼,“媽,媽,你殺人了。”
葉小梅隻愣了一秒,就捧起葉顏的臉,“你看到我拿錘子把他弄死了?”
葉顏點頭又搖頭,她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怎麽會這樣,葉顏回想著,葉小梅卻一把摟住她,“忘了吧,都忘了,是啊,我殺了他,又如何呢。我不殺他,他就要把我打死了,要把咱們打死了。”
“要,報,報警嗎?”
“報什麽警。”
葉小梅眼神一下厲起來,那是葉顏沒見過的堅毅,任憑葉小梅被人打,被當眾羞辱,這麽多年她也總是低著頭,可這一刻,她好像一下立起來了。
那種感覺讓葉顏隻覺得心裏一震。
看著嚇呆了的葉顏,葉小梅盯著她的眼睛,“不能報警,要坐牢的,要償命的,不能報警,絕對不能。”
那天晚上一切都是模糊的,葉顏隻記得,死了的人很沉,可一旦認清事實,活人就會變得無比強大。
葉小梅教她說話,一遍一遍練習,“王大慶那晚喝了酒說自己欠債要跑,走出家門再也沒回來。”練到後來,葉顏都覺得這是真的了。
隻是偶爾午夜夢回,她會想起剛認識王大慶的一幕,那時候自己還叫他姐夫,他也曾對葉小梅和葉顏好過的,葉顏第一雙運動鞋就是他買的,那時多好啊,可美好的時光太短暫了,所有人終是賤命一條。
之後的操作,葉小梅極其冷靜,像變了個人,報警,找了公用電話亭給王大慶生前的債主打電話,說他要跑路。
一切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當那個蕭贏上門來要賬的時候,葉小梅坐在窗下就哭,哭到街坊鄰居全都探出頭來。葉顏則小碎步朝著隔壁鍾明家的大門過去,拚命敲門求救,這是她和葉小梅計劃好的。
可即便葉顏一遍一遍的練習,在鍾明拉開門的一刻,她還是控製不住的發抖。
她張張嘴,準備好的台詞沒說出來,就被鍾明拉進了院子,“大雪天,你怎麽穿著單衣。”
鍾明把自己的棉服披在她身上,葉顏卻反應過來,朝著院子裏張望,“鍾,鍾,叔呢?有人來,我家要債,我爸的債主。”
想好的話顛三倒四,葉顏在鍾明的注視下,無法麵不改色的說準備好的台詞。
鍾明深深看著她,半晌,“你怎麽叫王大慶爸了?”
葉顏慌張抬頭,又馬上錯開視線。
鍾明皺皺眉,看著葉顏破了的棉鞋邊,蹲下來幫她掃掉上麵結塊的土,葉顏想起那是挖坑時弄上的,心虛緊張的後退著。
她好害怕鍾明問她什麽,好在鍾明什麽都沒問,拉她進屋坐著,自己出門看了看又回來,“張寡婦已經報警了,要債的人也走了,你媽在張寡婦家呢。”
鍾明進屋把母親的暖水袋灌滿熱水,塞到葉顏懷裏,蹲下來看著她,“你好幾天沒來找我了。病了?”
葉顏搖著頭,她不敢再說話,手指絞著,鍾明盯著她的眼睛良久,“葉顏,你剛才說話利索了。”
葉顏一愣,驚恐的抬頭。鍾明卻避開她的視線,“你不想說就不說了,我爸陪我媽又去醫院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做蛋炒飯好不好?”
葉顏什麽都沒說,安靜的抱著暖水袋,廚房傳來陣陣油香,排煙罩開的很大聲。
良久,鍾明雙眼紅著,可盡量笑著,一碗蛋炒飯放在她手裏。
似乎一切都將王大慶欠債跑路的事坐實了。
隻要他的屍體不暴露,那麽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已經死了。
時間會磨平一切,可葉小梅終究是低估了蕭贏,他假意調戲,說讓她以身相許還債,實際上就是在套話。
蕭贏什麽人,放高利貸的,眼睛毒辣,假死逃債的他經曆過太多,一眼就看出來這家裏不對勁,男人跑路了,女人還有心思把家裏打掃的一塵不染。
他甚至笑著對葉小梅說了一句,“那個給我打電話的人和你聲音好像啊。”
這讓葉小梅一晚上都沒睡著,接近淩晨的時候將葉顏推醒,“收拾東西,走。”
葉顏還在朦朧裏看到母親挎著個小包,給她披了一件棉服,拉著葉顏就從後門出來了。
此時天上還能看到一彎白色月亮,四周安靜的可以聽到寒冷中的心跳。葉顏卻並不陌生這種感覺,仿佛一下又回到那些年東躲西藏逃跑回老家的日子。也是在這樣寒冷的天裏,也是在這樣腦子尚未清醒的早上,也是這般帶著恐懼不安艱難前行。逃也似的,帶著離開地獄的急迫。葉顏從未有過任何留戀。
可這一次的離開,葉顏卻回頭了,她看向鍾明家的大門,猜著他此時夢裏的畫麵。
昨夜剛下過一場大雪,白茫茫的大地,讓人迷茫而絕望,但也正是葉顏的遲疑,讓拉著她的葉小梅一腳踩偏,摔在地上動彈不了。
葉小梅絕望的哭了,抓著葉顏的手,終於在王大慶死後第一次暴烈的痛哭。
哭聲驚醒了鄰居們,打了120。
葉顏坐上救護車的時候,看到披著衣服出來的鍾明,擔憂的朝她跑過來,可人的腿哪比的上車子,越來越遠,葉顏收回視線,想著不遠的將來警察就要把她們帶走了吧。剛才,也許就是和鍾明的最後一麵。
隻是葉顏和葉小梅都沒想到,警察是來了,但不是為了她們,而是為了那個蕭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