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怎麽這就要分開了呢

也許是他這一生都過得太順暢,未曾經曆過挫折。

故而他習慣性地將所有事情都想得簡單化,總覺得一個女人再怎麽有能耐,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然則蘇嫻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蕭正邕凝視著他,眼底深處既是悲哀,又是羨慕。

悲哀的是,他已經淪為了聶琅嬅手中的一顆棋子,羨慕的是,他能和自己心心念了四百年的人成婚。

哪怕這場婚禮最終不過是一場陰謀。

可他此生也許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殿下,莫要受她蒙蔽,無論什麽時候,都要保持清醒。”

這是蕭正邕給他的忠告,更是意圖讓他放棄娶蘇嫻。

他見不得聶琅嬅和別的男人拜堂成親,更見不得她要為了別的男人穿上那火紅的嫁衣。

那麽漂亮的嫁衣,應該是要穿給他看的……

他想了一輩子的事情,籌謀了數百年,為何別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呢?

他的師父,當真是心冷如鐵啊。

明明當年撿他回來的時候,她日日都隻會圍著自己轉,為他煉藥,為他治病。

教他識字習武,傳授他煉藥技藝,讓他通曉人情世故。

可最後這一切竟然都化作了泡影一場。

“本太子的事無須蕭先生關心,娶她,哪怕是她有心要算計本太子,那也是本太子心甘情願。”

“說到底,本太子都是第一個娶她且名正言順擁有她的男人,不虧。”

蕭正邕狠狠擰眉。

是麽?

一國太子,竟然已經失心瘋到了這個程度了嗎?

真不愧是琅嬅老祖,這魅惑男人的本事還是沒變呢。

四百年前魅惑江冷鶴和微生玉也就罷了,四百年後,依舊能魅惑這麽多的男人。

可她為何偏偏不魅惑自己呢?

蕭正邕苦笑一聲。

“對了,還未曾問是何人傷的蕭先生?”

能將蕭正邕傷到這種程度,放眼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嗎?

如今微生先生失蹤,尊者隕落,還有誰能傷他呢?

蕭正邕眼神一閃。

“我也不知。”

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敢確定而已。

因為那晚上他看見了他這輩子從未見過的東西。

“也罷,還請先生好好養傷,本太子與郡主大婚那日,先生就不必出來了。”

蘇嫻和他之間的恩怨以後再算,他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壞他們的婚禮。

婚期將近,皇宮裏已經緊鑼密鼓地忙活了起來。

因為南明氏族人不得隨意出現的緣故,蘇嫻算不上有娘家,故而成婚那日,她是要從皇後的長春宮出嫁的。

這幾日皇後一直操勞著,說什麽也要給靜嫻親自做一件嫁衣。

即便是通宵達旦的趕製繡衣,她臉上也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靜嫻靠在門扉處,外頭淺淺的光線勻進了她的眸子裏,瞳孔散發著一層微弱的紅光。

若是不注意看是不會被發現的。

“您已經繡了一個晚上了,宮裏有繡娘,手藝也算得上是南楚頂尖的,娘娘何苦這般累著自己?”

靜嫻不解,不過是一件嫁衣罷了。

且皇後心裏明白,自己並不是真心實意要嫁給裴寂的。

明知道自己是帶有目的的,她還是如此這般,真叫人看不懂。

皇後笑了笑,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

說:“月兒成婚時,我就不曾送她什麽東西,如今你既在我身邊,又即將出嫁,這繡衣便是我欠月兒的。”

“也算是我替月兒盡了她身為人母的職責吧。”

為人母的職責?

靜嫻愣了愣,她從來都不知道為人母的職責是什麽,即便是麵對墨寶,她也隻是將自己認為好的東西教授給墨寶罷了。

且墨寶乖巧懂事,根本無需她擔心。

“你無需多想,月兒是我妹妹,我待你自如同親生女兒那般。”

皇後生怕她會有心理負擔解釋著。

而靜嫻心裏卻是怪怪的,不論從前還是現在,她都未曾有過雙親。

唯一愛護她的葉雄,也早早死在了蕭正邕的手裏。

至於蘇嫻的親生父母,記憶裏也早就模糊掉了,根本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模樣。

隻知道他們的姓名罷了。

除了怪異,心中甚至還有一絲暖流。

這……這就是有母親疼愛的感覺嗎?

可她隻是在利用皇後罷了,她根本無需對她這般好的。

她甚至可以隨時讓人將自己抓起來,嚴刑拷打,甚至是強迫她嫁給裴寂。

陽光灑落在皇後身上,是那樣的溫柔嫻靜。

她的心忽然就罪惡了起來。

是不該欺瞞皇後,還是別的?

“在我看來,再精美的嫁衣,也不過一件尋常衣裳罷了,誰人繡的,根本不重要。”

她依舊冷著臉,有她在的地方總是一片陰冷。

皇後笑笑:“那是你的想法,隻要能親眼看著你穿上嫁衣,我死也心甘情願的。”

“娘娘!”靜嫻重了語氣:“您是皇後,不該說這般晦氣的話。”

皇後似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連忙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阿嫻,忘了你快要成婚了,的確不該說的。”

可靜嫻並不是這個意思。

“往後你同裴寂夫妻一體,若他對你不愛護,你盡管告訴我,我自會教訓他的。”

“那東宮裏有好些女人,你若不喜也就都遣散了吧,裴寂其實不是個喜歡流連花叢的男子,他隻是過於驕縱自負了些。”

“往後……”皇後頓了頓,似在壓抑著某種即將爆發的情緒。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往後莫要讓自己受委屈。”

“……”

靜嫻靜靜地聽著,從覺得皇後今日的話格外多。

且說的都是些煽情的話。

可惜她現在是修羅王,心裏無悲無喜,根本沒有過多的情感。

若非她對陸沉淵執念夠深,隻怕歸元珠早就蠶食了她對阿淵的那份情感了吧。

隻要她生出一點兒別的情感,歸元珠就能立馬蠶食,讓她恢複那個無情無欲的修羅王。

“我從來都不是個讓自己受委屈的人,娘娘多慮了。”

“阿嫻,你……你能不能再喚我一聲姨母?”皇後目光溫柔地看向她。

如同一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般,隱隱帶著期待。

她說:“等你出嫁後,就再也不能喚我一聲姨母了,甚至不能……”

不能再見她一麵了。

她好不容易才見到了阿嫻,怎麽這就要分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