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結婚

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不是這樣,他們的愛情如此簡單,簡單到不可思議。

池柳邊的一場表白,離別!一場連內容都沒記下來的電影,離別!幾封書信,連多餘的思念都沒有,結婚!

如果愛情就是這麽蒼白,那詩歌裏的浪漫又從何而來?

謝向明不喜歡詩歌,他想起同寢的室友“雙麵人”。那家夥有的時候晚上會拿著手電筒窩在被子裏讀那些東西,然後長籲短歎,仿佛世間有百轉千回的愁緒。

現在,他的寢室裏隻有冷蒙雨,她不哭的時候是那麽可愛,秀發下白皙的臉龐,俏俏的鼻子連呼吸都那樣均勻。他也不知道別的女孩子睡覺時怎樣,或許小時候看過,現在忘了。

他喜歡數學,那些冰冷的公式在他眼裏充滿活力,那裏有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他喜歡在那個世界裏遨遊,但他終是這個世界的人。突然之間一份責任落在肩頭,有的時候甚至分不清是喜歡更多一些還是責任更多一些。

誠然,他想她,但大多時候都是一閃即逝的想,他沒想過兩人分開,從那些表白後他就一直認為這一切是順理成章的,隻不過進程越出了預期。

“你怎麽還來上班?所長已經給你批假了。”

“啥?”

吳誌超一見他就像逗傻小子似的“嘿嘿”直樂。

“娶媳婦這麽大的事兒你還不好好張羅張羅,去吧,所長特批你七天假。”

“七天?用不了,她明天就回去了。”

“你傻呀,你不會送他回去?”

“送啥?自己又不是沒有腿。”

“……”

吳誌超拿這個活寶沒辦法,隻得溫言軟語地勸慰:“人家娶新媳婦疼還來不及呢,你倒好還往外攆。”

“娶媳婦兒有啥好的,像你一樣家裏養頭母老虎?”

“……”

吳誌超麵色鐵青,他仿佛才想起這小子的一係列傳聞,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沒事兒招惹他幹啥?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老師……”

康承業正在修改教案,看見謝向明也是一愣。

“你不是結婚嗎?”

“老師……”謝向明仿佛有難言之隱,肚子裏的話回轉了好久終於張口道:“你說她是不是覺得嫁我特委屈呀?昨天晚上一進屋就哭。”

康承業哈哈大笑:“傻小子,女人在你麵前委屈是愛你呀,你以為兩人談戀愛像做題一樣一定要求解呀。”

“可總該有個原因吧。”

“原因自己慢慢想,現在你趕緊給我滾回去結婚,哦,對了,我讓你常老師給你張羅酒席了,你先去購置東西,等下了班兒,我讓所裏的同事都去。”

謝向明一臉不解:“去那麽多人幹嘛?”

“傻小子,給你隨禮呀!”

康承業恨不得敲他一個腦瓜崩。

再回到宿舍時謝向明目瞪口呆,冷蒙雨把這裏收拾得終於像一個新房了,簡單的幾樣舊家具也蒙上了喜慶的紅布。她正坐在桌前剪著喜字。

“這……”

“好不好看?”

冷蒙雨張開剛剪好的紅喜字,滿臉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昨晚楚楚可憐的樣子完全沒了蹤影。

謝向明木訥地點點頭。

望著布置一新的“新房”,謝向明的心境仿佛一下子發生了變化,就像解題時突然找到了線索,很多過去從沒想過的事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沒想明白的問題突然迎刃而解。

“走!”

“幹嘛呀!”

冷蒙雨猝不及防地被拉扯,手裏的剪刀差點兒沒掉下去。

“結婚都需要什麽來著……”

數學高手突然笨地掰起了手指頭。

“喜糖,要不老林的……還有,花生毛磕兒……還有啥來著……”

仿佛突然一下子上手了一般,謝向明在這上麵又犯了一意孤行的毛病。

“傻樣兒,得先去民政局登記!”

冷蒙雨一陣嗔怨,倒讓人更加憐愛。

一路上,冷蒙雨隻是抿嘴笑,公交車上的過來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新媳婦兒。老人、成年人和年輕人的反應各有不同。

從前,謝向明走路坐車從不注意身邊人,仿佛第一次發現別人對他的注視時也變得不好意思起來,他第一反應就是用身體遮擋住冷蒙雨,似乎女人應該比男人怕羞,可是越這樣兩人仿佛越甜蜜一般。

冷蒙雨幹脆偎依在他身上,鬧得謝向明好一陣大紅臉,想勸一下,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更怕別人的目光,就這樣一直偎到下車。

照相、交錢、辦證,一套流程走下來,都沒給辦事人員一塊喜糖,還是冷蒙雨匆匆跑出去買了兩瓶汽水。

謝向明仿佛突然有了當家做主的覺悟,居然埋怨花了不該花的錢。

“你呀!”

冷蒙雨的小手指一點他的眉心,仿佛有魔力一般,把謝向明懟的“嘿嘿”傻樂。

他們沒有聘禮,沒有四大件,但是新衣服還是要一件的。扯布做衣服是來不及了。國營商場人氣冷清,成衣隻有那麽幾種款式,既老氣價錢還貴。

“有沒有民營商場?”

“啥?”

謝向明一臉懵。

“你從來不買東西嗎?”

“工作服所裏發的,褲頭襪子小賣部就有賣的,吃飯上食堂,用我買啥?”

沒辦法,走在門口向別人打聽了路,好在不遠,兩人徒步就過去了。

民營商場的氣氛就不一樣了,人來人往,新潮的轉門來來回回轉個不停,有些櫃台前還站滿了人,像是在搶購什麽東西。

謝向明再次目瞪口呆。

“接踵摩肩說的就是這般景象吧。”

“虧你還會一句成語,改革開放了嘛,交易自由,人多是正常的,國營商場早晚開不下去的。”

“那他們去哪兒上班?”

“下海呀,你沒聽說嘛,現在好多科研人員和教職工很多都下了海,聽說還有政府幹部也主動下海呢,生活不知比過去好了多少倍。”

“下海能幹啥?打漁?”

“不是那個海……”

謝向明雖然有點兒不識五穀,不知愁滋味,但是力氣還是有一把子的,他第一次知道結婚居然要用這麽多東西。

“張思源不地道,怎麽不告訴我這些?”

這會兒他倒怨起大師兄來了。

“我今天可聽人說了,你在單位人緣不好,說話太氣人。平時你也多留點心,人家對你啥態度你有點兒正確反應行不行?”

“那你在單位成天研究這個啊。”謝向明不服氣。

“好啦好啦,不和你說了。”

“對了,你們單位到底是幹什麽的?”

“不能說。”

“那總得有個方向吧。”

“和你一樣。”

“搞科研的?”

“差不多吧。”

謝向明心裏有了底,好在他也隻是想到哪兒問到哪兒,沒打算深究。

兩人正有說有笑地往回走,路過一家工廠大門時,那裏出來幾個人,謝向明隻是無心的瞥了一眼,一下子站住了。

“咣當——”

新買的搪瓷盆脫手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