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球員”和“球籍”

“老左受處分了?”

常新遠聽到這個消息後急匆匆地跑來對康承業說。

“一個單位的同事,有那麽好高興嗎?”康承業仍然埋頭伏案。

“同事?你當他是同事,他當你是同事嗎?你知道他因為什麽受的處分嗎?”常新遠不以為然。

康承業在紙上畫了一條線,又按了幾下計算器然後放下文具抬頭看著常新遠搖了搖頭。

“消極怠工。老萬書記讓人查了所裏二十年來的檔案,核對了他所有掛名的項目,發現沒有一樣兒是他主持的,這就對了嘛。”常新遠一手捶在另一隻手掌心,心情大好。

“我說你特意跑過來就是說這個呀?”

“怎麽會呢,我得告訴你一件好事兒。”

康承業笑了:“我還就喜歡聽好事兒。”

“我們研發的用計算機實現點位控製和速度軌跡控製的示教機器人獲得國家正式批準,並開始建造啦。”常新遠說到這兒頗為自得。

“唉!還是你快,到底師兄!”康承業大歎道,“我這邊還沒有眉目呢,海洋的情況太複雜了。”

“不著急,你們現在還在調研階段,要想正式出成果怎麽也得有幾年,再說你不還沒去美國呢嘛,我是想問你,咱們要不要慶祝一下。”

“沒時間!”

“……”

康承業幹脆地否決了。

哪裏有時間呐,浩如煙海的資料又加上浩如煙海的計算,康承業的辦公室早就擺不下了,小錢在大研究室專程給他留了個位子,那裏就成了他的第一陣地。

……

……

在研究者的世界裏,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不知不覺積雪已經融化,五月的天空格外清新,小草已經開始冒芽,走到大地上便能看見,那裏已經蒙上了一片綠色。

又是一大早,康承業拎起慣常用的公文包就要往外走,卻被石蘭叫住了。

“你幹什麽去?”

康承業一愣。

石蘭知道他又忘了,苦笑指著掛鍾說:“上午九點的火車票!”

康承業這才想起來,北京有個會召他去,他撓撓腦袋笑笑說:“你看看,沒有你我可怎麽辦?”

“你也要注意身體,再這樣熬下去身體遲早要垮的。”石蘭無奈地說,她知道阻止不了丈夫的熱情,而且他說得有道理,時間真的很緊迫。

“沒辦法啊,從前我說要讓20年後的中國進入機器人時代,現在這個時間被縮短到15年。”

“你有本事給縮到5年啊。”石蘭笑道。

“好啦好啦,我來收拾東西。”

石蘭努著嘴說道:“昨天晚上就給你收拾好了,北京比這邊熱,你不用穿太多,免得又把衣服忘在人家那兒,還得麻煩人家給你寄回來。”

“兒子最近還好吧。”康承業最近很少關心兒子的情況了,家離火車站近,也不用急著走,借著這個時間他還能和石蘭多說了一會兒話。

“轉到新學校了,還算適應,隻是學習落下太多,我在給他補課呢。”

“有你這位高才生補課,說不定還真能把落下的趕回來。”

“你以為兒子和你一樣啊,陋習太多,學習不專心……”石蘭輕歎一口氣,“不過隻要健康,比什麽都好。”

“辛苦你了。”康承業握住石蘭的手。

這時,外麵的門敲響了,打開門一看是萬書記的老伴兒。

“喲,你還沒走呐,我們家老萬說你今天出差,特意打發過早點兒過來,這不一大早坐著10路公交就趕來了。”萬書記老伴兒來家裏次數多了,早就熟絡了。

“大嫂,您真是太照顧我們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什麽也別說,好好工作,早點兒把機器人兒造出來也讓我們開開眼,這新時代的新鮮玩意兒到底長啥樣兒。”萬嫂說著樂了起來。

去北京要坐12個小時的火車,一上車康承業就睡著了,他實在太累了,一睜眼已是正午大亮,肚子早已“咕咕”叫了,他拿出從家帶來的饅頭、榨菜和雞蛋在桌板上吃了起來。

對麵坐著一位年齡和他差不多的同誌,正在翻看一本體育雜誌,雜誌上的標題吸引了他。

“喲,備戰世界杯預選賽啦。”康承業脫口而出。

對麵那位同誌穿著一身灰色的中山裝,一眼看到了對麵這位穿黑西服的同誌,合上雜誌笑道:“你這穿西裝怎麽啃起了饅頭?”

康承業把嘴裏的饅頭咽下去說:“我們單位的書記老家山東的,他老伴兒饅頭蒸得特好,要不是涼了就給您嚐嚐了。”

“對足球感興趣?”

“嗯!上大學的時候玩過。”

“您是哪所大學的?”對麵那位同誌來了興趣。

“東南交大。”

“好大學啊,我是哈工大的,畢業後就留在了哈爾濱。”

兩位年紀差不多的人攀談了起來,發現許多觀點竟然驚人的相似,康承業吃過飯後從文件包裏抽出手紙,一不小心掉了一份資料,對麵那位同誌撿了起來一看竟然大歎了一聲。

“你就是康承業呀!”

康承業一愣,忙問道:“你怎麽知道?”

“除了康承業,誰會在文件包裏放機器人的資料。”

“您是……”康承業狐疑地問。

“我是宋敏書,黑龍江省科學院的,主要從事自動化儀器儀表方麵的研究工作,比起您來可是小巫見大巫了。”

“哪裏哪裏,早就聽說過您。”

兩人握住了手,頗有幾分一見如故的感覺。

……

“你知道嗎?十年前美國人就把機器人送上了太空,五年前日本就有了無人工廠,他們的海洋機器人正在向馬裏納亞海溝前進,而我們連水下300米都沒有辦法,要是把這個世界比喻成球場,那麽我們連入圍的資格都沒有,再不迎頭趕上恐怕連我們的球籍都要被開除了。”

康承業本就是一個率真的人,那些年壓抑的他變了一個性格,現在一切正在複蘇,健康、樂觀、向上的精神開始鼓舞身邊的人。

“這個比喻好。”

宋敏書也是參加此次北京開會的,與康承業一樣對會議內容一無所知。

“通知隻說開會,至於開什麽會卻沒提,神神秘秘的。”宋敏書自嘲式的笑笑。

“本來我也犯嘀咕,不過見到了你我猜應該還是和工業科學相關的會議,說不定是戰略級的,要保密。”康承業猜道。

“或許吧,不過我聽說北京有些專家對機器人頗為不屑呀。”

“這種狀況我們研究所也有過,後來慢慢就好了,我們搞科研的必須有前瞻性。”

“前瞻性!說得好,總是跟在別人屁股後麵還叫什麽搞科研!”宋敏書拊掌稱讚。

“不過現實一點兒說,倒也不是誰心存惡意,那些持機器人邊緣化的專家主要也是依據國情來看問題的!我國現在是什麽都缺,資源向東邊傾斜一點兒西邊就會少一點兒,誰都認為自己的項目是最該優先發展的,你說難不難?”

康承業想想也是:“是呀,鄒老師麵對的壓力太大了。”

“不止是鄒文林老先生,在全麵提升中國科技水平這個大前提下,誰的壓力都不小,你要做好麵對困難的決心和勇氣。”

“我早已把身家性命都拋之腦後了!放心吧!我不會認輸的。”

“為了保住咱們的球籍!”宋敏書做了個幹杯狀。

康承業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