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爸爸的教導
水產公司現在已經沒啥人上班了，基本屬於人去樓空的狀態，但艾忠國隻要有空，每天都會去那轉一圈待一會兒。
看樓的老大爺見到他都會和他聊上幾句。
這天艾忠國剛到單位，樓下的大爺就一臉驚訝的問道：
“艾出納員，你咋沒和曹主任他們去海連市呀，你們不是要去那建廠嗎？”
艾忠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他現在最不想聊這個事，當時艾妮住院他都要嚇死了，哪裏能離開。
但現在想想，他去不去都無所謂，畢竟單位那些人根本也人會沒在意。
直到現在，也沒人打一個電話問問他情況。
其他人他到不在意，可曹主任平時總是和他稱兄道弟的，竟然也一個電話都沒有。
這樣的態度讓艾忠國有些難受。
他這兩天在心裏琢磨著，估計他們是怕自己去了和他們搶股份吧？
果然啊財帛動人心啊，在錢財麵前，什麽兄弟好友都算個屁。
心裏雖然這樣想，但艾忠國還是耐著性子和老大爺解釋道：“大爺，我女兒藥物中毒住院了，我走不開就沒去。”
“呀，那現在出院了嗎？孩子咋樣啦？”
看看，就連看門大爺都能想到關心自己女兒的情況，可那幫十多年的同事，卻沒一個人在意他的去留。
和大爺聊了一會，艾忠國覺得實在沒意思，幹脆把辦公室裏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出來，在樓下翻出個紙殼箱子，一股腦地都扔了進去。
艾忠國用自行車馱著他這二十來年在水產公司的全部家當，緩慢又無聲地走在馬路上。
秋風刮著零星落葉打著卷地落在箱子上，顯得格外淒涼。
晚上回到家，艾妮連作業都沒來得及寫，就迫不及待地想和爸爸商量一下捐款的事。
“爸爸、爸爸，我回來啦！”
放下書包，艾妮就挨個房間找艾忠國。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艾妮發現這個世界裏的爸爸，是一位非常聰明且睿智的人，而且他心思細膩很多事情都能講到點子上，她迫切地希望爸爸能幫她一起分析下捐款這事。
艾忠國聽到女兒的呼叫，立馬拿著鏟子從廚房跑出來“妮妮回來啦？快去寫作業，一會爸爸給你做紅燒魚吃。”
“爸爸，作業先不著急，我想跟您說件事。”
艾忠國揮揮鏟子“那你等爸爸把魚頓鍋裏咱倆再說。”
艾忠國話音剛落又慌忙地跑進廚房。
艾妮真想有一部手機，把爸爸此刻居家好男人的形象照下來。
可惜現在根本沒有後世那種智能手機。
瞬間的恍惚，讓艾妮突然對這個時代發展的速度感到驚歎。
現在一部磚頭手機就要一萬塊錢，成了老百姓眼中的奢侈品。
可再過十多年，手機卻普遍進了千家萬戶，幾乎人人都能用得起。
艾妮不禁感受到了時間的緊迫感，十年時間隻是彈指一揮間，她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她要狠狠抓住這幾年的機會，讓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艾妮恍神的功夫，艾忠國已經擦幹手從廚房走了出來。
艾妮呆呆地坐在沙發上，連書包都沒打開，這不禁讓艾忠國有些意外。
這段時間女兒在學習上的表現非常好，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回到家就寫作業，根本不用人督促，可今天這是怎麽了？
“妮妮有什麽話要和爸爸說呀？”
艾妮被艾忠國的聲音突地緩過神來，於是忙打開書包，從裏麵拿出一遝厚厚的十元錢。
艾忠國整個被怔住了。
“妮妮你哪來的這麽多錢？”
“爸爸，這是我考了第一名學校獎勵噠。爸爸我棒不棒？”
艾忠國還沒說話，就聽劉老太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哎呦，我的乖乖，這上學還能賺錢呀？”
艾忠國和艾妮兩人忙循聲望去，就瞧見愛老太拿著一顆大白菜從屋外進來。
“奶奶，你看，我考了第一學校獎勵噠。”
“哈哈，好好好，哎呦我孫女出息嘍，這上學都能賺錢了，可真厲害。”
劉老太慈愛地摸了摸艾妮的頭。
他們隻知道艾妮考了第一，沒想到竟然還有獎金。
這學校也太好了吧？
“不過爸爸，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這錢我能不能捐出去呀？”
艾忠國一臉不解地問道：“為什麽要捐出去？自己留著不好嗎？”
艾妮搖搖頭“我覺得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哦？那你說說，哪些人比你更需要它？”
艾忠國饒有興趣地問道，他很好奇女兒怎麽會突然想起捐款了。
一旁劉老太聽得著急，啥叫捐出去？這可是600塊錢又不是6塊錢，怎麽能捐出去？
“孫女呀，是不是誰忽悠你了？這麽多錢可不能捐出去呀。”
“奶奶，你聽我說。”
艾妮安撫的拽住劉老太的手，細聲細氣地接著說道：“我們學校有很多貧困家庭的孩子，他們有的連午飯都吃不飽，甚至還要步行一個多小時來上學，但即便這樣他們也沒有放棄讀書的機會。可是每次學校收費的時候，他們拿不出錢來，就會被迫輟學，我覺得他們比我更需要這些獎金，所以想幫幫他們。”
劉老太不說話了，她不是認同孫女的話，而是覺得這孩子腦子有問題。
全世界的窮人多了去了，也沒見哪個富人把自己的錢全捐出去呀？
象征性意思意思得了，她還想當救苦救難的菩薩不成？
劉老太覺得，孫女還是太單純了。
艾忠國也覺得女兒這個想法不太成熟。
但他也不著急否定閨女，而是和她講起了一個故事。
“閨女，你聽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個故事嗎？”
艾忠國慈愛地看著艾妮，他不反對閨女做好事，但她要讓她明白，這個世界上的事要複雜的很，不是光有一顆善心就行的。
“聽過，洋洋哥哥的課外書裏就有這個故事。”
艾妮認真地點點頭，她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可她除了能將自己的錢捐出去，還能有什麽辦法幫助別人呢？
雖然此刻她是23歲的成年靈魂，但在另一個世界她完全是那個需要被幫助的人，她無數次在困境和煎熬中渴望能有一個人來幫幫自己逃脫這個噩夢般的家。
所以現在她也共情地認為那些沒錢上學的貧困生，同樣也希望有人能在他們拿不出學費的時候，幫一幫他們。
“閨女，有想法是好事，但幫助別人之前我們要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不能一味地付出而沒有底線。
升米恩鬥米仇，你現在一擲千金地幫他們，他們可能會感激你。
但當你以後沒有能力幫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有可能因此記恨你。
而且，我們也要明白什麽樣的人值得幫助，並不是所有貧困生都值得你這樣去做。
假如他拿著父母賺來的辛苦錢上學，到頭來在學校不好好學習，那這樣的人你也願意幫助嗎？”
艾忠國將這事掰碎了揉開了講給艾妮聽。
他覺得，艾妮雖然隻有九歲，但這些話不管她此刻能不能聽懂，他也一定要說。
至少要在她幼小的心裏種下一顆種子。
那就是：人首先要依靠自己，要肯努力，然後才值得別人幫助。
不管是幫助別人，還是自己需要別人幫助，首先就是要值對方去付出。
這是女兒第一次和她正式聊自己的想法，所以他也要很認真地對待。
不然以後女兒若是長成一朵單純的小白花，愛心泛濫卻不自知的話，那時恐怕一點風吹雨打都會讓她萎靡不振。
艾妮安靜地聽著爸爸的話，內心卻無比震驚。又無比感激。
不管是另一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這都是第一次有人肯耐心地教她道理。
她過去23年的人生，除了苦難就是折磨，對於這些人情世故她知之甚少。
可現在不同了，現在有人願意教導她，願意幫助她成長。
此刻她聽懂了爸爸的意思，也明白了這件事並不是自己單純擁有善心就可以的。
但艾妮不打算放棄，在這個世界裏，她感受到了太多的愛，她也希望能將這份美好傳遞下去，除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她最希望的就是讓和她一樣在原生家庭中受苦受難受壓迫的孩子，重新感受到生活的希望，點亮她們內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