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沒什麽大病

賀大把賀二跟賀三留下,幫馬氏把漏雨的屋子修一修,也算安她的心,讓她少擔驚受怕些,他不會害她的女兒。

葉青棠把箱子抱在蓑衣裏頭,怕給淋濕了,朽爛得更快,回頭人不認,她想著也像今日退親那樣,速戰速決把葉老爹的遺事給了幹淨,帶著馬氏跟小言安好好地過自家的日子。

賀家的房子院牆蓋得很高,遮住了裏頭白牆黑瓦的三進院子,從外邊看去,有種拒人千裏的壓迫感,加上賀家三兄弟都話不多,進山打獵常沾血腥,村裏的人都不大同他們往來,他們也不介意,關起門早出晚歸過日子。

葉青棠跟著賀大直走到最後一進院子才停下來。

在堂屋的門簷下脫了蓑衣,才進到屋子裏頭,她抬袖擦了擦木箱子,家裏的蓑衣有些破,還是漏濕了一點箱蓋子。

賀大示意她帶著東西走進裏屋去,自己則在門邊停下了,伸手替她開了簾子。

葉青棠抱著箱子慢慢走進去。

屋裏點了好幾根蠟燭,照得四周亮堂堂的,她看見**躺著一個青年男子,粗布褐衣也難掩俊逸清朗,燭光在他臉上打下側影,愈加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目如朗星。

即便半靠在**,也看得出他身材修長,寬肩窄腰的……還挺誘人。

葉青棠連忙輕晃腦袋,打斷自己繼續往下遐想,當前要緊的是看好脈快些回家。

清涼的細柔指腹輕輕搭上溫熱的皮膚,男子有力的脈搏一下一下在她指尖往複,葉青棠略定了定神,垂眼去看地下,這麽張臉實在是對她胃口,再看下去有礙瞧病。

南無阿彌陀佛,郎中救死扶傷,愛崗敬業遵紀守法……

葉青棠默念了一輪靜心神咒,收回了手指攏在袖中。

“小哥你身體健朗,沒什麽毛病,要是煩惱火氣太盛,可以多吃蓮子蔬菜……”

她才說到火氣旺,身後有人噗嗤一笑,繼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葉青棠回轉過頭,一個僮仆模樣的少年端著盆水剛好走到屋子中間,見她轉過頭來,才把嘴邊的哈哈聲憋了回去,端著水走到床邊放下。

“葉姑娘,我的腿不太好,勞煩你給看看。”半靠在**的男人目光掠過童仆,少年立時安靜下來,他才轉向她開口說話。

聲音不輕不重,因人半靠著聽起來帶了一點慵疲跟酥沉,怪好聽的。

葉青棠上前掀開他腿上的薄毯,果然左腿自膝蓋以下粗略地用棉布裹著,白白的布條上氳著星星點點的暗紅。

難怪他明明脈象無異,卻半躺著不動彈,她暗自囑咐自己不可再被美色耽誤,認真給他看起腿傷來。

傷得不輕,看似利器劃過,深可見骨。

葉青棠花了半炷香功夫才處理好,重新拿了布條替他把腿纏好,少年也足足端換了三盆熱水。

她雖然用銀針緩解了疼痛,但方才烈酒淋下,男子的額上還是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卻連悶哼一聲都沒有,重新包紮好後,還朝她淺笑了一下。

葉青棠頂著**美男偌大的感激之情,勉強維持住了正經肅穆的郎中形象,問賀大拿了紙筆,寫下藥方交給少年去買。

賀大在少年出去後也掀開簾子進來探看,“多虧了青棠你這手好醫術,我這表侄才保住了腿。”

“你放心,等阿櫟買了藥回來,你給他說一說怎麽做,我就送你回去了。”

**的人在她包紮好後沒多久,就沉沉睡了,賀大熄滅了其它蠟燭,僅留了一根照光,屋裏瞬時昏暗下來。

“不必客氣賀叔,這傷沒個十日八日不好下床的,換藥清洗的法子我都寫下來了,你們照著做就行,若是半夜燒起來,這裏也寫了法子,照做後仍是不退,再來尋我。”

這人腿上的傷,一般村人一輩子都不見得會遇上一回,葉青棠不想惹麻煩,把後續照顧換藥的方法寫得極細,包括簡單的退燒辦法都有備無患地給他們弄好。

但看他身體健碩,她止血消炎做得也好,應該能挺得過去,不必麻煩自己再跑一趟。

畢竟再好看的皮囊也不能撼動她此刻想要過安穩日子的心。

見她不好奇也不多問,還事無巨細都寫在紙上,顯是不願再來,賀大轉頭看了看仍舊閉眼躺著的男子,極不擅長地話起了家常。

“我家這表侄剛從軍中回來的,受了些刀傷,如今退了回來,少不得要修養一陣,日後怕是少不了麻煩你了。”

“棠丫兒你放心,我表侄他這是回來的路上救人給弄傷的,已經報過官了。後頭治傷該給的銀子賀叔不會少你的,若你家有難處也盡管找我們。”

葉青棠猶豫了半會兒,賀大話說到這份上,她便點了頭,“那也成,這幾日先吃著藥看看。”

她雖然不願惹麻煩,但有銀子賺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家裏一弱一小,總要吃飯,有掙錢的門路當然不會推拒。

原先唯一擔憂的是這人的身份。

她先前見了叫阿櫟的童仆,兼看男子麵容清俊,還以為是讀書人帶著書童惹了仇家或山匪,沒想到竟是軍中回來的,身邊還能跟著長隨,想必混的不低。

那道刀傷明顯是新傷,夠膽弄傷一個有些資曆的軍戶的人,她不想沾惹,賀大那邊既然提到已經報官處理幹淨了,這錢她就掙。

“賀叔,藥我買回來了。”

他們正說著話,阿櫟買了藥回來,一進屋頭上都是水汽,把藥交給葉青棠後,自己去另外的屋子把衣衫換了。

葉青棠見雨勢開始變大,間或還有幾聲響雷,就著急回去,便不等阿櫟,把煎藥要注意的都給賀大交代了。

她穿了蓑衣,婉拒賀大送她,自己疾走入雨夜,趕回家去。

賀二賀三恰好從葉家回來,賀大把藥丟給他們二人,自己去追葉青棠,他答允馬氏送人回去,哪能真讓她一個人走。

葉青棠走後,阿櫟也換好衣衫回到裏屋,原本閉著眼睡著的男子已經坐起身,屋裏還站著賀二跟賀三。

賀二把葉青棠帶來的木箱子的底板卸了,劈碎木板在裏麵找到了半塊青玉,遞給**的男人。

“公子,找到了,的確是另外半枚青玉印。這幾年我們的人都在這芍藥村看著,葉大夫身邊一直就這一個姑娘。”

蕭瑾手裏摩挲著半塊青玉,沉默半晌把東西丟給賀三,“派人送回去給路庸鳴,讓他照跟葉大夫的約定做。芍藥村這裏我親自留下。”

賀三接過青玉放入懷中收好,轉身退出去。

阿櫟湊上前多點了幾根蠟燭,屋裏又亮堂起來。

“瑾哥哥你至於嘛,要來賀叔這裏親自看著,直接來就是了,還真找人把自己弄傷了。”阿櫟看著他腿上綁的厚實的布條,嘟囔到。

蕭瑾耳力極佳,雨夜裏也能分辨出葉青棠他們已經走遠,聞言看了阿櫟一眼,反問道:“她既然在葉大夫身邊長大,你覺著她會看不出是真傷還是作偽?”

阿櫟啞然,他說的明明是不要受傷好嘛,跟真傷假傷有什麽關係,因為對方是郎中就把自己搞出傷來送到跟前,瑾哥哥真是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