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許惠芬的淒慘往事

局裏的夥食不錯,量大管飽。

蕭如瑟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大鍋飯了,這次竟然破天荒地吃了不少。

莊嚴選的座位臨窗,陽光肆意地灑下來,從他的發梢一直落到肩頭,仿佛鍍上了一層微光。不知何時,莊嚴梳起的頭發耷了下來,遮住小半個額頭,讓他看起來多出幾分乖巧。

蕭如瑟對莊嚴的感覺是好奇多過於敬重,眼前這個男人卸下刑偵支隊隊長的嚴肅後,竟是如此的恬靜淡然,這反差未免太大了。

“為什麽一直看我?”莊嚴問道:“你們學心理學的都喜歡研究別人嗎?”

蕭如瑟收回視線,反駁道:“你們刑警和美女聊天都像是在審犯人嗎?”

莊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還請蕭專家不要見怪。”

“噗——”蕭如瑟輕笑起來,道:“我開個玩笑,莊隊別當真哦。不過,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在研究你。莊隊好像是一本神秘的書,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翻開封麵,閱讀裏麵的內容。”

莊嚴的耳朵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他慌忙扒拉幾口飯,然後說道:“我有什麽好神秘的。檔案裏記得一清二楚,再普通尋常不過了。”

蕭如瑟笑著問道:“莊隊為什麽當警察?以你的外形條件就算出道當個明星也促促有餘。”

莊嚴道:“沒原因,從小就喜歡做個警察,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不好嗎?”

蕭如瑟知道莊嚴沒有說實話,但她不準備再追問了。

“趕緊吃吧。”莊嚴匆忙結束話題,道:“下午還有得忙呢。”

“希望能從許惠芬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嗯,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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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室。

許惠芬麵色沉靜地坐著,不聲不響,好似一具行屍走肉。

陪同莊嚴一起問詢的是副隊長王明,他剛從外省辦案回來,顧不得喝口水,便投入了新的案子中。王明四十出頭,身材精瘦,皮膚黝黑,看起來不顯眼,卻是個敢拚命的狠角色。在大前年的金店劫案中,王明徒手擒下三名持有凶器的歹徒,榮獲二等功,被提拔為副隊長。那一次,王明被歹徒捅了七刀,和死神擦肩而過,在病**修養了小半年才恢複過來。

監控室裏,蕭如瑟透過單向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許惠芬的表情。

王曉芸一邊操作著設備,一邊感慨道:“這保姆不一般啊,是個難啃的骨頭。”

蕭如瑟道:“噢,怎麽說?”

王曉芸道:“我見多了被帶到詢問室的犯罪嫌疑人,像許惠芬這麽冷靜的,少之又少。按理說,她一個沒什麽見識的保姆,突然被帶到公安機關,怎麽可能不掙紮不喊冤?”

“事出反常必有妖。”蕭如瑟道:“先看看王副隊長的手段吧。”

王曉芸道:“王副是審訊高手,肯定能夠問出來。”

詢問室裏,王明麵黑如鍋,冷冷道:“姓名!”

“許惠芬。”

“年齡!”

“1978年出生,44歲。”

“籍貫!”

“春城市鎮海縣和平鎮許家堡十四組二十六號。”

王明所提的經典三連問,目的並非獲取有效信息,而是從氣勢上壓製犯罪嫌疑人,既有儀式感,又有威懾力。

可惜的是,這一套對許惠芬失效了。

許惠芬回答得一板一眼,仿佛是在背書。

王明的臉色更加黑了。

莊嚴溫和地笑了笑,遞上一次性紙杯,安慰許惠芬道:“你不要緊張,我們請你來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讓你配合警方調查。”

莊嚴和王明搭檔多年,配合默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接過杯子,許惠芬的手指細微地抖動著,似乎為了掩飾,她慌忙放下水杯,雙手緊緊地扣了起來。“謝……謝謝。”許惠芬的語氣難得地出現了變化,從呆板裏聽出了幾分生機。

王明繼續問:“先說說你為什麽來春城吧。”

許惠芬道:“我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就進省城來找個活路。”

“活不下去了?”王明抓住重點,追問:“詳細說說。”

“我……”許惠芬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動著,握在一起的雙手青筋暴起,似乎在強忍著憤怒。

“說!”王明毫不客氣,嚴厲道:“雇主的女兒莫名慘死,你真的沒有責任嗎?!說,為什麽在老家活不下去!”

許惠芬呆板的臉上忽然流出淚來,“啪嗒啪嗒”地掉著。

莊嚴皺了皺眉頭,像許惠芬這樣的疑問,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遞過紙巾,莊嚴輕聲道:“別哭了,你要相信警察。你在老家遇到任何不公,我們都能夠幫你討回公道。”

許惠芬平息了許久,才恢複了寧靜。她一字一句道:“我在老家被人強暴,村裏傳的閑話太難聽,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莊嚴大吃一驚。

就連王明,語氣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柔和起來:“什麽時候的事?你沒報警嗎?”

“二十四年前的舊事了。”許惠芬不屑地笑道:“報了,有什麽用呢?派出所先是說證據不足,壓根兒沒去抓人;隔了半個月,反而說我是小姐,拘留了七天。嗬嗬,在農村,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小姐’,能有什麽活路?”

“真有此事?”

“千真萬確。”

“二十四年過去了,你就沒想過伸冤?”

“我能怎麽辦?”許惠芬雙目圓瞪,恨恨道:“時過境遷,當時沒有證據,現在更不會有!那個人渣有個好爹,我沒有!在和平鎮,他們家一手遮天,我孤身一人怎麽鬥得過?”

“你家人呢?”

“家人?”許惠芬笑道:“我沒有家人!人渣的爹給我的廢物大哥介紹了一份好工作,我父母當初表示不想追究下去了。因為這件事,我連考上的大學都沒去讀,在老家熬了半年,抓住機會逃了出來,一路逃到了春城。”

“逃?”莊嚴驚訝地問。

“是的,逃。”許惠芬自嘲地笑著說:“為了預防我去縣裏、市裏上訪,他們把我鎖在房裏足足半年!”

莊嚴沒料到,世上竟有如此的父母。

“進城以後呢?又發生了什麽?”

隨後,許惠芬斷斷續續地講出了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