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鬆林之行

“所以,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在扮演人設。”莊嚴道:“我不要做一碰就碎的寶玉,我要做傲視風雪的鬆柏,這有錯嗎?”

“沒有錯,你很勇敢,這份勇敢已經是很多人不具備的。”蕭如瑟道:“但你要明白,鬆柏有其精神,寶玉有其價值,兩者是平等的,並沒有高下之分。做自己最重要,莊嚴,你迷失了自己。”

“做自己?”莊嚴想起幼時,那時的他也有熱愛,是繪畫和跳舞,如果沒有後來的一係列變故,他應該是一位畫家或者舞者吧。然而,莊嚴堅定道:“我從未後悔過選擇警察這個職業,警校四年,從警六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蕭如瑟在求學期間曾經研究“環境對人的影響”之類的課題,深信自然環境、社會環境、家庭環境對人性格的形成和改變有著極大的影響。莊嚴與警察已經結下了不解之緣,這樣的機緣甚至能夠影響數代人。現實中,不乏警察世家,祖孫三代都是警察,世代守護著人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好了,說出來是不是痛快多了?”蕭如瑟道:“以後不用刻意搞得像個糙漢子,頭發洗洗,胡子刮刮,多帥氣的小夥子啊。”

“老氣橫秋。”莊嚴笑著說:“我朋友哪有這麽邋遢?這不是心情不好,喝了點酒嗎?”

蕭如瑟說:“你知道放鬆最好的方式是什麽嗎?”

“喝酒,購物,美食?”

“不,都不是。”蕭如瑟道:“是旅行!”

“旅行?”對一名刑警而言,旅行幾乎是種奢望。

“對,想不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現在?”

“對,現在!”

“你瘋了嗎?”

“敢不敢?”

“敢!”莊嚴的酒勁還沒散去,一口氣答應了下來。

說走就走,蕭如瑟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便拽著莊嚴下了樓。

蕭如瑟將莊嚴塞進副駕駛,隨即油門一踩,便駛出了車庫。

蕭如瑟的新座駕是一輛白色的奧迪A4L,車型典雅,價格適中,正合她的心意。車速不緩不急,莊嚴還有些迷糊,但也不至於難受。他感慨道:“的確不一樣,比隊裏那破車好多了。”

“不顛吧?”蕭如瑟道:“做過我車的人都誇我開車穩。”

“穩,確實穩。”莊嚴讚道。

此時,後車的司機瘋狂地按著喇叭。

蕭如瑟尷尬道:“開車最重要的就是心態,千萬不能著急。”

莊嚴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蕭如瑟無意間的一句話,讓他領悟良多。自“118案”發生以來,莊嚴好像一個上緊了發條的鍾,每天都在焦慮、緊張中度過,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分析案情、追查線索。仿佛頓悟,他的心態亂了,太著急。或許,局長停他的職,並非全因吳弦的投訴,未嚐沒有這層意思。

“不著急,我先睡一會兒。”

汽車在夜色中疾行。

車窗外是不斷飛逝的燈火,身旁是打著微鼾的男人,這一切讓蕭如瑟覺得生活是如此地真實。

終於出了春城,周遭變得空曠起來,兩旁大片的農田在夜色裏沉默著,似乎在積攢著力量綻放出秋天的豐收。

莊嚴終於醒了,他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鬆林鎮。”

“慈雲縣鬆林鎮?”莊嚴道:“那裏沒什麽旅遊景點啊。”

“你去過?”蕭如瑟問。

“我去慈雲縣辦過案子,當時逃犯躲在鬆林鎮附近的廢棄礦洞裏,我們出動了整整兩千民警,才將他徹底困死,最終成功抓獲。”

蕭如瑟想起來了,吳弦曾經提過,鬆林鎮附近發現過礦脈,鎮裏南下打工的村民都被吸引了回來,育兒所因此解散。原來,那些礦都挖掘幹淨了呀。

“對,就是那個鬆林鎮。”蕭如瑟道:“那裏應該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想回去看看。”

“應該是?”

“我十四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忘記了之前所有的記憶。至於鬆林鎮,是吳氏集團的吳弦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夜裏兩點。

莊嚴很想換著幫忙開車,但他喝過酒,無能為力。

蕭如瑟越夜越精神,絲毫不犯困,終於在淩晨五點的時候趕到了鬆林鎮。

小鎮在山坳裏,顯得十分靜謐。

蕭如瑟停好了車,兩人走在略帶寒氣的小路上。

“這座就是兔山吧。”莊嚴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孤山道:“遠遠看去果然像一隻兔子。當地人傳言,此山是月宮嫦娥仙子身邊的玉兔所化,隻為守護凡世的情郎。”

“想不想看山頂日出?”

“走!”

兔山不高,一百來米,兩人沒花費多久便登頂了。

找了塊岩石坐下,兩人肩並著肩,默默地望向東方。

不知過了多久,一縷霞光驟然迸發,頃刻間便染滿了眼前的山嵐,仿佛披上彩衣,神聖而耀目。須臾後,金燦燦的圓盤冉冉升起,陽光照耀大地。這一刻,蕭如瑟熱淚長流,她感受到自然的偉力,生命的蓬勃!

莊嚴一言不語,緊緊地咬著嘴唇,似乎在強忍著心中的衝動。

兩人在山頭坐了許久許久,直到山間的霧氣被陽光蒸騰得一幹二淨,這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山。

此後,蕭如瑟二人在鬆林鎮逗留了整整三天,

蕭如瑟仿佛孩童一般,幾乎走遍了鎮子裏的每一寸土地。

商店、農田、醫院、菜場。

她試圖尋找自己留下的痕跡,卻毫無收獲。

第四天,莊嚴將手機遞給蕭如瑟,其上顯示著一條新聞,標題是醒目的幾個大字:《春城英雄李大榮回歸》!

兩人四目相對,意識到發生了變故,立刻終止了鬆林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