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夏日如花

羈押室內。

服下蕭如瑟及時送來的藥片後,許惠芬安靜了不少。

夜漸深,許惠芬無助地躺在硬硬的床板上,隱約間似乎能聽到窗外風吹梧桐的聲響。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輾轉難眠。這一刻,許惠芬仿佛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她的少女時代,回到了那個甜得發膩的夏天。

許惠芬永遠記得那一天。

夏日午後的陽光緩緩流淌,炙熱中帶著幾絲清澈。

那是許惠芬第一次看見蔣明遠。

隔著玻璃窗,教室的許惠芬遠遠地看到明遠俊秀的臉。白色的襯衫,板寸頭。他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皂味,似乎透過玻璃傳了進來。許惠芬看見拿起籃球快步跑向操場,那一刻,心裏的甜蜜漣漪一般擴散開來。

後來呢?

再後來呢?

故事是怎樣發展的?

許惠芬似乎有些迷茫,她惱怒地扯著自己的頭發,想要從回憶中找回些許畫麵。

忽然,有遙遠的聲音從過去傳來:“惠芬,坦白跟我講,人是你殺的嗎?”

循著聲音,許惠芬看到了蔣明遠。隻見蔣明遠星空一樣的眼睛久久地看著許惠芬,看得她仿佛快沉溺了。這一刻,許惠芬早已麻木的心又一次被春風吹過,慢慢蘇醒。

他在喊我,明遠在喊我!

“不!人不是我殺的!”許惠芬極力嘶吼著,她想要否定一切,想要把最純潔最美好的自己奉獻出去。

許惠芬張開了嘴,可是她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她聽到窗外的小鳥在撲打著翅膀。

夜幕深處,明遠臉色鐵青,寫滿了心痛。然後,許惠芬的心也開始痛了,她知道,一直以來深埋在她內心深處的美好開始崩塌!

“不是我……”

蔣明遠的背影一點點離去,從許惠芬二十多年的夢裏離去。

許惠芬孤零零地坐著,不知道該幹什麽,一時之間,仿若木雕一樣,沒有言語。

她仿佛陷入了時間的廢墟,四周是不斷旋轉的黑洞,那裏沒有夏日的風、盛放的槐花和明遠的溫暖,隻有點點滴滴的靈魂正不斷抽離她的身體。

過了許久許久,許惠芬自言自語道:“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剛剛高一,你像個孩子,那麽的單純、善良。你永遠穿著白色襯衫,歪著頭對我笑。明遠,明遠,如果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們應該有幸福的生活吧。”

許惠芬平靜的臉龐上流下兩行熱淚。

“你會幸福的。”

寂寞中,有聲音輕輕地說著。

“明遠,你說得對,我們會幸福的。”

許惠芬的眼淚就這麽一點一點地流著,有些蒼老的臉竟然被淚水洗得有些明媚。時間停止了,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許惠芬慢慢梳理著頭發,像是高貴的鳳凰梳理著自己的羽翼,她精心地把頭發分開,又撥了幾縷隨意地散落在眼睛前。她清晰地記得,明遠曾經說過,這樣能讓她的眼睛看起來清澈深邃。

許惠芬站了起來,她走到門邊,瘋狂地砸著,口中高聲尖叫:“快來人,我交代,我全部交代!”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值班的刑警,很快,便有人前來查看。

來人恰是小趙,他看著許惠芬瘋狂的模樣,心裏有些微微的恐懼,慌忙道:“你要做什麽?這裏是警局!”

“警官,我交代,我全部交代!”許惠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我交代了你們能放我出去嗎?我要去找明遠,我的明遠啊。”

小趙一頭霧水,道:“明遠是誰?你的幫凶嗎?”

“不,不。”許惠芬慌不擇言,道:“是,是我的明遠!”

小趙警覺起來,難道案情還有反轉?他連忙勸慰住許惠芬,道:“你先別急,我這就喊隊長來處理。”

“我不急,我一點兒都不急。”許惠芬似乎魔怔了,語無倫次,又道:“你快點,讓他們過來放了我!”

小趙生怕她出事,連忙道:“好,我盡快。”

說著,小趙掏出手機,撥響了莊嚴的手機。

這時已經是夜裏一點多,莊嚴被鈴聲吵醒,一看來電顯示是小趙,立刻意識到發生了變故,忙接起電話,道:“小趙,有事快講。”

“莊隊長,疑犯交代了!”小趙遮住話筒,小聲地說著:“疑犯交代了幫凶!您快來局裏吧,她還有內容要交代。”

莊嚴無比疑惑,下午還閉口不言的人,怎麽短短幾個小時候,突然願意招供了?

“你先穩住許惠芬!”莊嚴交代道:“我馬上就到。”

“是,莊隊長!”

莊嚴調出了蕭如瑟的電話號碼,正準備撥過去,想了想又劃開了。畢竟,蕭如瑟隻是過來幫忙的,深更半夜的還是別麻煩她了。

隨後,莊嚴匆忙地洗了把臉,便開車來到了警局。

羈押室內,許惠芬癱坐在地上,眼淚啪嗒地掉,委屈得像個孩子。

莊嚴皺了皺眉頭,他怎麽看都覺得此時的許惠芬狀態不正常。

“許惠芬,你準備好交代了嗎?”

“我沒罪,我沒殺人!”許惠芬呢喃著,此時的她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讓我死吧,讓一切都結束吧。”

莊嚴回頭看了小趙一眼,道:“這就是你說的疑犯要交代罪行?還幫凶呢,她這個狀態說的話你能夠信?”

“我……”小趙的臉漲得通紅。

莊嚴跟著羈押室的門,大聲道:“許惠芬,你聽得到我說的話嗎?”

“明遠!”許惠芬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叫道:“明遠,是你嗎明遠?你來看我了嗎?明遠,他們都是壞人,他們抓我,罵我,隻有你對我最好了。”

莊嚴無奈地搖了搖頭。

許惠芬如今的狀態絕對不適合審訊,她的精神狀態出現了問題。當然了,這個問題也有可能是她偽裝的,目的是躲避法律的審批。就在幾個小時之前,莊嚴親自審問過許惠芬,那時候的她對答順暢,甚至可以說是狡猾,怎麽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內瘋到這個地步?

“走吧。”莊嚴道:“不用管她。等明天蕭專家上班後,再來鑒定許惠芬的精神狀態。”

“這就走?”小趙道:“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放心吧,這是經過特殊處理的羈押室,許惠芬的手被拷著,就算想一死了之也難。”莊嚴解釋道:“一切等蕭專家做完鑒定再說吧。”

“是,隊長英明。”

“少跟高光那個臭小子學。”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