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
東海中醫院，院長辦公室。
已近古稀之年的茂本初戴著老花鏡，捋著花白的長髯，仔細端詳著裝在錦盒中的“石頭”。
拳頭大小，通體呈黑褐色，如琥珀般五彩斑紋。
其實這是塊固態蠟狀膠質物。
學名龍涎香。
屬於名貴的中藥材，極為難得。
據《本草綱目拾遺》記載：活血，益精髓，助陽道，通利血脈。其功效，食之能暖婦人宮寒，治男子下元虛冷。
茂本初是東海中醫學界的泰山北鬥。
對龍涎香的種種好處如數家珍。
他仔細打量，注意到錦盒底部邊緣遺留米粒大小的龍涎香顆粒。
立即拈起，放入口中。
細細品味之下，一種愜意之感油然而生。
茂本初滿意地點頭。
將錦盒小心翼翼地蓋好，輕拿輕放推到張泉的麵前。
“小張啊！我們也算是忘年交的好朋友了，你送我這麽貴重的禮物，絕對不能收。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也沒有聽到什麽小道消息？”
與茂本初隔桌而坐。
張泉聽到這話有些意外。
難道茂本初真的要退休啦？
不過，
即便對方退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並非像老婆想象的那樣，退休就等於退出曆史舞台。
茂本初作為東海市中醫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即便退休之後肯定名望依舊，影響力不僅不會削弱，反而變得更有價值。
這就是中醫的魅力。
老中醫永遠比年輕的中醫師受歡迎。
頗有“酒是陳的香，薑是老的辣”的感覺。
張泉保持著足夠淡定。
“茂院長，不管您有什麽變動，我張泉都拿您當前輩。尤其在我們美東中心中醫館的建設上，您實打實地幫了不少忙，必須好好謝謝您。”
“下個月我就要退了。”
茂本初並不打算跟張泉隱瞞。
麵帶微笑捋著長髯。
活到他這個歲數，很多事情都已經想清楚了。
順其自然，並不強求。
“退休之後，我打算跟著女兒到美國去養老。畢竟上了歲數，女兒放心不下嘛！”
“啊？您要出國？”
“是的。”
茂本初一臉的雲淡風輕。
仿佛已經看到了退休後的閑暇時光。
“所以，這麽貴重的禮物，你還是收回去吧！首先我不敢收，其次就算是收了，我也幫不上你什麽忙。”
張泉心情複雜。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左右逢源、玲瓏八麵的人。
這一次，
為了美東中心中醫館的事情才硬著頭皮來給茂本初送禮。
臉皮已經厚到自己可以承受的極限。
沒想到被老婆王佳妮蒙對了。
茂本初即將退休，而且將遠赴海外養老。
可以說以後根本指望不上他。
然而，
張泉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翻臉不認人。
沮喪、失望還是有的。
他極為尊敬地望著茂本初，努力組織著語言。
“茂院長，說實話，來之前並不知道您要退了。突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挺意外的。您為東海中醫藥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我作為晚輩，有幸接受您的指點，感激涕零。東西既然帶來了，我就不可能再拿回去。您也說了，我們是好朋友嘛！”
“小張，心意領了，但是我真的不能收！”
茂本初捋著長髯，神情嚴肅地來到張泉麵前。
端起錦盒放在他的手裏。
搖頭感慨道：
“其實你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人生苦短，世態炎涼。有些人聽說我即將退休的消息，翻臉比翻書都快。迎麵遇到裝不認識的，比比皆是。老不中用嘛！我倒是都能理解。”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就算是幫我一個忙好不好？我無功受祿，必然寢食難安！”
茂本初一番話極為誠懇。
張泉不禁肅然起敬。
把心一橫，
當場做出了一個決定。
“茂院長，正因為您退休了，我才敢送東西給您。這個理由夠充分吧？我們美東中心中醫館建設，從頭到尾得到了東海中醫院的大力支持，其中您更是功不可沒。我代表美東中心全體同仁表示謝意，這份禮物請您務必收下。”
張泉鄭重地將錦盒放到桌上。
茂本初皺眉望著他。
麵露不悅。
張泉深吸一口氣，“其實這份禮物是我個人準備的。為了把它從家裏拿出來，昨天晚上跟老婆鬥智鬥勇，著實費了不少力氣。”
茂本初撲哧一聲樂了。
他早看到了張泉臉上的抓痕。
猜測是被老婆撓了。
“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嘛！張泉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除了自己的老婆，誰還能把他撓得滿臉花？”
“見笑了。”
張泉慚愧。
茂本初哈哈大笑。
“小張，把頭抬起來，這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怕老婆是男人的美德，打老婆算不得本事，那是無能、自私、愚蠢的表現。其實我跟你一樣，如果不是老伴兒成天吵吵著見不到女兒，見不到外孫，老子才懶得出國！”
“是啊！有了家就有了責任感，有了孩子就有了擔當，我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家人過得更好。”
茂本初與張泉四目相對。
相互間多了一層理解。
張泉不想過多打擾，寒暄幾句之後告辭。
茂本初再次將錦盒遞過來，讓他將這份過於貴重的禮物帶走。
張泉堅決留下，逃也似的離開了。
……
竹籃打水一場空。
從東海中醫院出來之後，張泉心事重重地駕車前行。
他心裏非常清楚，
之前美東中心中醫館建設順風順水，那是因為正值花錢搞投資的階段。
如今情形完全不同了。
中醫館要開業，要盈利。
假如不能促成東海中醫院、東海中醫學院與美東中心構建醫聯體，那麽中醫館開業即倒閉的可能性極大。
就算中醫館能夠勉強支撐，收回之前所有的投資也極為渺茫。
作為美東中心中醫館項目的負責人，這種慘淡經營的結果根本不是他想要達成的目標。
這一刻，
張泉壓力山大。
而這一切變化都是源自東海中醫院院長茂本初的工作變動。
茂本初退休之後，其接任者必將推翻東海中醫院之前的承諾。
甚至，
反擊道而行之也說不好。
張泉多少有些沮喪。
計劃趕不上變化。
接替茂本初即將出任東海中醫院院長的人會是誰呢？
當天，
張泉急於搞清楚。
便發動自己在東海中醫藥領域的人脈關係。
然而得到的小道消息卻是眾說紛紜。
似乎並沒有確切的人選。
張泉一臉茫然，抬頭看到不遠處普惠和合美東分院的隔離點。
美東中心新來的主任高黎明就在那裏隔離。
之前聽崔金淑說過，
高黎明拒絕入夥，原因不明。
張泉決定順路跟他見一麵，以便聽一聽對方的真實想法。
……
普惠和合美東分院隔離點。
疫情有效控製，隔離者日益減少。
包括高黎明在內的確診患者如今剩下不足三十名。
其中華大媽一家三口仍在留置之列。
住在高黎明隔壁的是王墨軒。
兩人經常坐在門口聊天，彼此間熟識了很多。
這天，
王墨軒一反常態。
拐彎抹角問起高黎明與普惠和合方麵的矛盾。
原來他聽說了關於高黎明舉報普惠和合美東分院隔離點種種管理漏洞，以及金基醫學被查封等一係列消息。
“你這舉報不會是故意的吧？”
王墨軒當然知道高黎明是美東中心主任。
而美東中心與普惠和合美東分院僅一街之隔。
傻子都能看出這兩家醫療單位存在怎樣激烈的競爭關係。
因此，
王墨軒便想當然地認為，高黎明是故意為之，抓住對方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不放，誠心給普惠和合添堵。
高黎明本來不想解釋太多。
見王墨軒興趣濃厚，再加上自己閑著也是閑著，便簡單予以回應。
“老子舉報惠普和合美東分院隔離點種種管理漏洞以及不規範操作，包括核酸檢測誤差率的問題，難道不應該嗎？這不僅關係到你我的生命安全，也是為廣大東海市民負責！”
“說的比唱的好聽。”
王墨軒嘲諷。
進而神秘兮兮地追問。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美東中心把宣傳欄擺到人家普惠和合美東分院的大門口，是不是有點太明目張膽挑釁啦？”
“啊？有這種事嗎？我怎麽不知道？”
“別裝糊塗。我就特別好奇，難道你們跟普惠和合美東分院就不能和平相處嗎？”
高黎明忽然感覺不對勁。
美東中心與普惠和合之間矛盾再大，成見再深，也輪不到他王墨軒來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吧？
他這根本就不是閑聊天，
明顯是帶著某種目的而來。
“老子也很好奇，這件事情跟你有雞毛關係？”
高黎明調侃。
趁機察言觀色。
王墨軒倒是做事坦**。
坦然承認自己“中間調停人”的身份。
原來，
普惠和合總醫院常務副院長拓跋偉業特意給王墨軒打過電話。
希望他能跟在隔壁房間隔離的高黎明好好談一談。
美東中心與惠普和合大可以化幹戈為玉帛，
即便兩家單位今後不能攜手合作，營造雙贏的局麵，至少也要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