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遠來的客人(1)
第四十二章 遠來的客人（1）
陽光穿過樹蔭,灑在平整的道路上,斑斑點點的光影伴隨著微風晃動。一輛漆黑的馬車正在道路上奔馳，而坐在其中的年輕人則是緊皺眉頭，他靠在窗前，注視著那在森林中顯的有些模糊不清的城堡側影，麵上閃過一絲陰冷沉重的氣息。
作為伯德家族年輕一代中最出色的人物之一，尤文子爵向來以謹慎，小心而聞名。他雖然不是本家的成員，但是卻依舊靠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正式的爵位。事實上，他的父親甚至曾經好幾次在酒後抱怨，如果自己不是分家的族長的話，那麽伯德家族的第一繼承人，肯定是屬於尤文的！
而尤文自己對於這個身份，卻並沒有他的父親所想象的那麽執著，事實上，他倒是很高興第一繼承人的身份沒有落到自己，而是佩爾澤恩的身上。作為一個大家族中的成元，尤文很清楚第一繼承人的身份意味著什麽，那絕對不是自己可以輕鬆搞定的東西，對於他來說，人生最重要的是安穩第一，至於期望和目標——如果連活下來都做不到的話，那麽接下來的事情也都不用談了。
也正因為他這種“淡定安穩”的生活態度，使得尤文深受老族長的賞識，誠然，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如果每個士兵都想要當將軍的話那麽卻會更加麻煩。特別是在這樣的大家族中，曆史，傳統，規定等等一切早已經成形，大家族的一個特點就是權威不允許挑戰，而如果每個貴族子弟都希望自己可以坐上那唯一的位置的話，那麽整個家族還不都亂了套？
閉上眼睛，年輕的子爵不再去觀賞眼前的這座城堡，他揉了揉眉頭，開始仔細考慮起這件事來。
一開始的時候，尤文就不認為這是件簡單的事情，他在老族長身邊雖然才待了不到五年，但是對於自己的能力，以及評價都是非常自信的。老族長向來很看重自己，把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去做。而眼下，他居然會被派來調查一個被他們自己人封發貴族領地的末落後代？
從得知這件任務的時候，尤文就覺得整件事充滿了詭異的氣息，更何況，作為老族長的助手，他也很清楚佩爾澤恩這次的計劃。在他失敗歸來之後，老族長不但沒有派遣自己去維持和穩定家族內部的聲音，卻忽然把他派向暮色森林領地，再聯係上佩爾澤恩剛剛從暮色森林回來，就可以得出結論了。
當然，在出發之前，尤文也得到了關於這位新任領主的詳細資料——菲裏克斯，一個末落的貴族，這並不是什麽大問題，關於領地的交換方麵，尤文也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沒有任何人願意用富饒的莊園來換取這片素有凶惡詛咒和危險之名的貧瘠森林。那麽事情就很簡單了，自己的家族運用著貴族之間特有的手段，得到了對方的土地，並且把他流放到了這裏。暮色城堡的凶名，尤文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事實上，伯德家族中不少人都知道那座城堡的故事，甚至還有一個家族中人在那裏死於非命，雖然作為年輕人，尤文並不是很相信這種故事，但是，他也是帶著一絲緊張和不安的情緒。
對於這次的任務，尤文並不是很有信心。他很清楚，自己是被派來調查這位名叫尤連.菲裏克斯的年輕人的底細，根據老族長的說法，他似乎和佩爾澤恩在暮色森林的失敗有著某種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或者說……由於實在是沒有可以懷疑的對象，才把目光集中到了這個人身上。
而在出發之前，尤文也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看來，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這位年輕的領主和佩爾澤恩的確扯不上什麽關係，也沒有這個能力，這一切都僅僅隻不過是猜測。二是這位年輕的領主是個心機很深，很危險的人物，既然對方能夠讓佩爾澤恩和蒼白之鷹吃個暗虧，那麽自己恐怕也撈不上什麽好處。
而此刻，在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之後，尤文的心已經開始慢慢下沉。他已經察覺到，第二種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從這條修繕的筆直而平穩的道路就可以看出，這位領主大人絕對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至少他不是尤文所見過的那些混吃等死的懶散貴族。作為伯德家族的成員，尤文很清楚，修繕道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當然，雖然對於貴族來說也不算困難，但是誰能夠想象一個被貴族欺騙，失去了土地，僅僅隻靠自己家族那點可憐的名聲才勉強活下來的末落貴族會對自己的領地這麽關心？如果他此刻走在曲折不平的道路上，看見的也是破敗不堪的小鎮的話，那麽尤文倒還可以放心，但是現在，他卻已經不再那麽放心了。
看看這條道路，這可是要花錢的，而根據情報來源，這位領主大人並沒有多少錢，他又怎麽可能舍得花？
再看看這個小鎮，尤文以前曾經因為偶然的機會來過這裏一次，那時候在他的印象中，這裏是個與世隔絕，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地方。但是現在呢？看著那些被拆除的房屋，以及正在忙碌著清理空氣和水渠的工人，尤文不由的皺了下眉頭，這絕對不是為了歡迎自己的到來而做的。這位領主大人，很有可能是真的打算在這裏做一番事業了！
但是，難道他沒有聽聞這座城堡的名聲嗎？
想到這裏，尤文不由的又拉開窗簾，望向了不遠處的城堡。那些死人可不是傳說，就算是這位領主大人，誰知道他能不能夠活過這段時間呢？說不定，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是年輕人特有的年少輕狂，還是………
“湯姆森，你怎麽看？”
尤文將目光收回，移到了坐在他對麵的中年男子身上，那正是十天之前曾經前往暮色城堡的男人，也是尤文子爵的親隨。
“對於那位領主大人，你有什麽看法？”
麵對自己主人的詢問，湯姆森那張嚴肅刻板的麵孔輕輕抽*動了下，隨後，他皺起眉頭，仔細回憶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
“我不知道，主人。”
“不知道？”
尤文有些疑惑的重複了一遍他的說話，他熟悉湯姆森，他在自己身邊做事已經很多年了，雖然做出的判斷不一定深刻，但是卻有著相當的可信度，而且，他也有著自己觀察別人的一套方法，但是現在，他怎麽會說不知道？要知道，對方可也就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貴族啊？
“難道他是個沉默寡言，不好交往的人？”
“這個……”
湯姆森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並非如此，主人。那位菲裏克斯領主大人的態度非常友好，而且看起來舉止也頗為得體，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那麽……”
尤文不由的皺起了眉頭，你不是這都已經把他的特點概括出來了麽？怎麽又會說不知道？
“可能是我的年紀大了，所以有些方麵比較敏感………”
察覺到自己主人的疑惑，湯姆也是苦笑著繼續解釋道。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那位領主大人的笑容下還隱藏著其他的東西，或許是因為這座受詛咒的城堡的緣故，我總感覺這位領主大人和我以前所見過的那些年輕貴族完全不同。的確，他向我展現出了相當友好和友善的一麵，但是，主人，我總覺得，對於一個獨自生活在這種詭異城堡中的年輕貴族來說，他似乎表現的太過淡漠了一些。”
“太過淡漠？”
尤文很快抓住了自己隨從說話裏的中心問題。
“你的意思是……”
“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說來奇怪，向來都是可以準確表達自己意見的湯姆森這一次卻是有些猶豫，而且最終，他思考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非常抱歉，主人，我對這位領主大人的了解也不多。”
“反正我們馬上就要見到他了。”
尤文點點頭，沒有再去注意自己隨從麵上古怪的表情，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那座巨大城堡上。
“我想，我們很快就可以完成這一次的任務。”
聽到自己主人的說話，湯姆森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沒有把那種古怪的感覺說出來。當他走進城堡，見到尤連時，這個經驗豐富的隨從，產生了一種相當古怪的感覺。仿佛這座城堡與那個微笑著的年輕貴族融為一體，仿佛他飼養的巨大怪獸般，俯瞰，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那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栗。但是，現在想來，那卻又仿佛僅僅隻是一場惡夢，仿佛那隻是自己的錯覺，隻不過是某個惡夢的延續。
巨大，漆黑的影子籠罩住了馬車的車身，當馬車再次轉過拐角的坡道時，暮色城堡，終於出現在了尤文的麵前。
在看到這座城堡的瞬間，尤文隻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人狠狠的捏緊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座城堡了，十五年前，他還是個年輕氣盛的孩子，與自己的朋友們一起偷偷的從家裏溜出來，來到這裏，為的就是看一眼那座當時在大人口中描述的無比凶險可怕的城堡究竟是什麽模樣，但是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人敢靠近這座城堡，即便是他們，也隻是遠遠的看著。那聳立在山坡之上的黑影，仿佛擇人而噬的野獸般，給尤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現在，近距離的接觸這座城堡之後，尤文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他似乎已經不再是那個沉穩，淡定的家族子爵，而是個小男孩，帶著恐懼，不安和茫然的目光，注視著這座可怕而巨大的建築。它經曆了那麽多的歲月，那麽多的風雨，而此刻卻依舊聳立在這裏。
僅僅隻是想到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讓尤文感覺到有些不舒服，如果說，他以前還認為這座城堡的詛咒不過是某種巧合的話，那麽現在，他真的有點相信那個可怕的傳聞了。
“主人，我們到了。”
當湯姆森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時，尤文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抬起頭，望向窗外，在大門口，那個年輕的貴族正站在那裏，帶著和善，優雅的微笑等候著自己的到來。
不知道為什麽，就在這一瞬間，尤文感覺到這座城堡仿佛在一瞬間變的鮮活起來，仿佛它不再僅僅隻是一座建築，而是一隻可怕的猛獸，正在自己主人的帶領下，打量著眼前的客人——或者是食物。
真是荒謬。
尤文用力的搖搖頭，甩去了這個不安的感覺，隨後，他打開門，走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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