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喝酒

淩霄沒說話,給了個“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的眼神。

接著,像是極其不耐煩似的伸手抓起藥水,接過工作人員手裏的棉簽,視線再次給到朱珊:“借,過!”

朱珊抓住屁股下的小椅子,往旁邊挪了一點兒。

等淩霄背影消失,朱珊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朱珊沒玩手機,剛才密室裏的恐慌讓她此刻也沒心情玩手機,隻想放空。

直到淩樾麵色蒼白的走出來,一屁股坐下。

朱珊手掌撐著臉頰,瞧了他一眼:“你看見淩霄沒?”

見他儼然一副丟魂的模樣。

朱珊伸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淩霄背受傷了,你去給他擦擦藥。”

淩樾眨了兩下眼睛,僵硬的轉頭,捂住心口:“我,心受傷了!”

朱珊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的“背叛”。

偏偏,淩樾滿臉委屈的追責:“你們怎麽能扔下我?”

“......”朱珊壓製心虛,“不是你說,經常玩兒嗎?”

淩樾:“......”

“我跟著淩霄也...也沒好到哪裏去好不好?”

朱珊想起,剛才在密室裏,她對淩霄的那一頓誇,不自覺嫌棄的“嘖”了一聲。

淩樾眉頭蹙在一起:“你幹嘛學他?”

???

學他?

那聲“嘖”嗎?

朱珊撇撇嘴巴,岔開話題:“他剛還當著外人說我占他便宜,我抱一下就占他便宜了嗎?”

“那你還想怎麽占?”背後傳來淩霄玩味兒的質問聲,

朱珊背一僵。

一秒。

兩秒。

三秒。

朱珊壓住尷尬,轉過身眉眼彎彎的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剛剛在密室裏你不是這個態度的。”淩霄目光銳利,蘊藏戲謔,一字一頓,“過河,就拆橋啊?”

說完,他臉上浮現一絲失望的表情。

仿佛,朱珊是個翻臉不認人的渣女。

朱珊想反駁,但是又無話可說。

淩霄這才滿意的收回視線,把手上的車鑰匙往淩樾懷裏一拋:“律所有點事兒,今晚可能回不來了,你們自己玩兒吧。”

朱珊假惺惺揮手:“早點回來。”

淩霄隻在轉身時瞥了他倆一眼。

淩霄走後,淩樾說要買點日用品,於是往商場負一樓的超市去。

朱珊:“你很少回玉和嗎?”

“也不是,節假日也回,但不常住他那兒。”

朱珊點頭,開始提議晚餐:“要不要去‘正元火鍋’?”

“兩個人吃火鍋,能點幾個菜?”

“吃不完打包呀。”

“你敢把火鍋味帶回家?”

朱珊開心的搖搖肩膀:“他今晚不是不回來嗎?”

淩樾腳步一頓,朱珊也跟著停下腳步。

突然的話題。

突然的沉默。

兩人意識到什麽,轉過頭對視兩秒,臉上笑容擴大。

接著,意識流意見達成,開心的擊掌。

回到小區,把車停放好,兩人去附近小吃街,打包了燒烤和炸串,鹵味和涼菜,又去便利店買了些酒水,開開心心回家躁。

客廳主燈打開,明亮的不像話。

朱珊摸到電視機遙控器,隨意按了一個連續劇頻道,然後去廚房,拿杯子。

淩樾也沒閑著,拿出便利店買的一次性桌布鋪在地上,然後把食物酒水擺上。

看見朱珊手裏的水杯,淩樾有些嫌棄:“拿杯子幹什麽?吹瓶子啊。”

“我是淑女!”

“氣氛懂不懂?”

朱珊撇了撇嘴巴,隻給自己杯子裏倒上酒。

兩人席地而坐。

幹杯。

微微刺喉嚨的酒水滾下喉嚨,又湧上心頭,朱珊享受的咂咂嘴巴。

她側頭看了眼淩樾,緩緩勾起嘴角。

她離開時,兩人還未成年。

再見時,已經是酒水自由的年紀。

又悵然,又感覺窩心。

終是,沒有在人海裏被一艘叫做‘時間’的船隻衝散。

是真的愜意,所以朱珊幾杯酒下肚後開始感慨:“淩霄不在真輕鬆啊。”

“說實話,你說你和我哥住一起那一刻,我就已經開始在遙遠的北都同情你了。”說完,他還真向朱珊投去同情的眼神。

“不至於。”朱珊一邊擼串,一邊在腦海裏快速放映這一個月來的同居生活,“其實還好,至少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他工作好忙,我工作,也挺忙的。”

說到這裏,淩樾單手撐著地板靠近朱珊,一臉好奇:“佩奇,你為什麽去當記者?你的夢想不是小說家嗎?”

朱珊皺著小臉,她早就對‘佩奇’這個叫法有意見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叫小時候的綽號,我都多大了?”

“那我叫你什麽?叫你朱珊?”淩樾搖頭,“不好聽啊。”

“你就不能叫......”

‘珊珊’兩個字,朱珊欲言又止。

雖然所有人都叫她‘珊珊’,可是朱珊不知道為什麽,如果是從淩樾口中叫出來,就有一種手臂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淩樾一臉嫌棄,搶答:“太惡心了吧。”

確實是。

朱珊歎氣,大氣的擺手:“算了,你愛怎麽叫怎麽叫吧。”

話題又聊到最初,她為什麽當記者。

朱珊不想說實話,隨意找了個借口:“為以後寫小說積累素材。”

淩樾想了想,挺合理的。

朱珊岔開話題:“你呢?你為什麽跑去法院?”

淩樾突然重重放下酒瓶,背也挺直了些,沉聲道:“我的終極夢想,就是淩霄,有一天畢恭畢敬叫我一聲‘審判長’!”

朱珊無語,沒想到他是這個想法。

她比了個大拇指。

“唉,你不覺得爽嗎?”淩樾似乎已經上頭,笑嗬嗬開始幻想,“在我的庭上,我哥說‘審判長,我反對’,然後我睥睨他,說,辯方律師反對無效!”

朱珊默默抿了口酒:“......”

淩樾還沉浸在幻想中,興奮地拍了拍地板,哈哈笑出聲。

好一會兒,他對朱珊沒回應不樂意了,搶過她手裏的杯子:“你覺得呢?”

“幼稚”兩個字吞進肚子裏,朱珊把杯子奪過來,一本正經鼓勵他:“加油,一定會實現的,到時候我去旁聽,給你鼓掌。”

淩樾提醒:“審判庭不能鼓掌。”

朱珊:“......”

又幹了一杯,朱珊小臉微皺,想起上次去旁聽的那場庭審。

她抿唇,悠悠問:“你知道淩霄上次那場官司嗎?強奸案那個。”

“就那個受害者卓悅,最近在網上實名大吐苦水那個?”

朱珊點頭:“對。”

二審後,卓悅似乎很不滿當前的局勢,特別是在欄目組第二期節目播放完之後。

麵對網友的質疑,她公開在社交網站,用實名連發好幾篇小作文,聲淚控訴任興延對她的侵害。

小作文裏麵她解釋,和前男友分手是感情淡了,不是劈腿,也不是嫌貧愛富。

欠網貸是因為父親生病急需錢。

至於搬去大房子住,不是計劃訛錢,是因為她付不起目前的房租,想要換一個更經濟型的房子,麵對合租室友詢問她為何退租,心裏自卑才那樣回答。

她解釋的有理有據。

最後,卓悅表示她無權無勢,胳膊擰不過大腿,不過她相信法律,三審她會親自出庭,希望得到應有的公道。

她如此弱勢,又引得輿論風向再次偏轉方向。

淩樾反手撐著地麵:“你想問什麽?”

“輿論現在都偏向她,三審她還有機會嗎?”

“輿論又影響不了司法。”淩樾瞥了朱珊一眼,“再說了,辯方律師是我哥。”

是啊,這樣說,結局已經鎖定了。

所有的一切掙紮,都是徒勞。

“佩奇,你同情她嗎?”

“也不是同情。”朱珊垂頭,語氣低沉,“就是有點揪心,害怕她的話才是真相。”

淩樾看著她,沒搭話。

他理解她。

因為當年她爸爸的事。

她堅信她爸爸的清白,可是司法卻沒來得及給她爸爸公道。

所以,對此事敏感了一些。

淩樾抿了口酒,語氣正經:“你要相信司法,相信檢察官,相信警察,如果她真的是受害者,就一定會有證據,我哥再怎麽厲害,也隻是維護當事人權益,不能幫人脫罪!”

朱珊看著水杯裏的酒晃**,把淩樾的話認認真真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很有道理。

非常有道理。

淩樾看著她,突然矯情起來:“佩奇,你真是我見過最樂觀,最勇敢的女生。”

朱珊卻沒被這話感動,她滑稽的打了個寒顫:“淩樾,你好惡心啊。”

淩樾沒搭話,給朱珊倒上酒。

他見過朱珊當小公主的模樣,也見過她父母雙亡後被親戚朋友避嫌,在學校被同學指指點點排擠的模樣。

可是她依舊成長為一個白白胖胖,善良正義的女孩兒。

真的很好。

烤串還沒吃完,兩人都被酒精弄得有些暈乎。

朱珊整個身子放鬆,往後一倒,看著天花板上的燈條發呆。

困意和倦意襲來,在閉上眼睛前,她還不忘提醒:“你待會兒把東西收拾了,不然淩霄回來,我們都得挨揍。”

淩樾也順勢躺下來,說的卻是另一個話題:“我還以為你會為了領養那件事對我哥耿耿於懷呢,你這次回來和他關係好像…也還行。”

耿耿於懷?

誰說不是呢?

那幾年裏,朱珊都沒想過聯係淩霄,能因為什麽?

當然是心裏記恨。

連她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回來後,看見他,和他說著話,感覺跟小時候也別無二般。

雖然討厭,但也是最親近的人。

好像也就談不上“恨”這個字。

朱珊打了個酒嗝,眼淚都嗆出來。

淩樾喝了酒,話匣子大開:

“雖然我哥老欺負我倆吧,可從小在外麵不也是他罩著我倆嗎?”

“我還是不希望你們關係鬧僵的。”

“要不明年你們離婚後,你就認我爸媽當幹爸,幹媽,這我哥總無權反對了吧?”

“反正我覺得,你冥冥中就是我們淩家的人。”

“不過你說你跟我哥假結婚這事兒,我媽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

“但是你也不用害怕,我媽肯定不怪你,要生氣,也是我哥遭殃。”

“嗬嗬,我好像已經能想象他被我媽修理的模樣了。”

“......”

好一會兒沒聽見應聲,淩樾轉頭一看,朱珊已經呼吸平緩,睡熟了。

淩樾悠悠吸了口氣,視線轉到天花板上,眼神渙散:“淩霄,快叫我審判長,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