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寧壽長公主

這破廟廢了幾十年,裴十柒幼時曾與哥哥們來此玩過,以前還有傳說裏頭鬧鬼,因此不少人都知道此處。

據說這廟在前朝有很多人會來添香火,後來慢慢落寞,也就沒什麽人過來了。

裴十柒小心的走在雜草之中,將將能看清破廟的輪廓時,她停住了腳步,躲在樹後小心翼翼的觀察著。

廟旁沒什麽動靜,身邊除了有蟲鳥聲,再聽不見其他聲音。

等了許久也沒見有人過來,裴十柒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些,從腰後拔出刀來,撥開前頭的雜草,一步步往前探著。

就在她快要接近破廟時,忽聽身旁傳來了衣袂破風的聲音。

裴十柒回過頭,下意識抬起刀做抵抗,那人一掌打在她的手腕上,刀子差一點脫手。

彎曲的藤蔓絆住了裴十柒的腳,等她回過神來時,一男子站在她的身後,抓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替她摘下了掛在樹枝上的麵紗,遞給了她。

“怎麽是你?”裴十柒看見薛騁,倒是有些意外。

“你來這裏做什麽。”薛騁不答反問。

裴十柒不想與他有太多的牽扯,又怕破廟裏頭藏著的真是她的哥哥,所以模糊了自己的來意,轉移話題問:“可見著蘇雲藍了?”

薛騁沉默下來。

“是把蘇雲藍救出去了?”裴十柒將刀揣回腰間:“言家並未大肆搜查,可見你並未將蘇雲藍救出去。”

“你是對的。”薛騁低聲道:“蘇雲藍此人,我不做評價。”

“你評價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害死了蘇家那麽多人。”裴十柒有些生氣,她恨蘇雲藍的不明事理,恨蘇家皆的清清白白善良的人,卻收養了她這麽個白眼狼。

薛騁說:“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該怎麽辦,她是害了蘇家人不假,但她也是蘇家人。”

還是蘇綻青的妹妹。

從前他還未出宮居住時,曾在宮中遇到過蘇綻青幾次,記得有一次蘇雲藍也進了宮,發髻被禦花園的花枝勾的散亂,蘇綻青就與蘇雲藍坐在涼亭之中,替她小心的整理著發髻。

當時陽光很好,蘇綻青半個身子坐在光影之中,涼亭四周滿是鮮花圍繞,當時的場景靜謐柔和,薛騁如今想來還曆曆在目。

他猜測,若是蘇綻青還在世,她也不想讓自己的親妹妹也死掉吧。

可惜,他不是蘇綻青,他也無法替蘇綻青做任何決定。

“三皇子是個良善的人,我卻不是。”裴十柒語氣堅定的說:“她既然進入了言家,想來也活不久了,縱然你我不能親手殺了她,她也不會活著。”

薛騁聞言不知該說些什麽,其實他也恨蘇雲藍,若不是她聽信奸人做了錯事,蘇綻青及蘇家那麽多人,就不會白白喪命。

“別往前去了,如果你是來尋蘇墨楓的話。”

裴十柒愣了一下:“你怎知道我是來尋他的?”

“蘇墨楓為國殺敵死在戰場上,卻還被這些惡人所利用,導致蘇家所有人都折在裏頭,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薛騁的語氣有兩分感傷:“故人已去,活人還拿他的名頭行騙人之事,簡直令人不恥。”

“你知道裏頭的人不是蘇墨楓?”裴十柒看著薛騁,盯著他的臉,心裏期盼著薛騁告訴她一個真相。

蘇雲藍不是她的家人,可蘇墨楓卻是待她最好的哥哥之一。

如果蘇墨楓真的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那她一定要將人尋到。

可惜,薛騁並未有半分遲疑,說道:“蘇家出事時我並不在京城,而是去給蘇墨楓收屍了。當時官府眾人扣下了他的屍首,若不是我這個皇子身份,他這會兒已經不知葬在何處了,我親自將他帶回了京城,當時蘇家正麵臨著抄家,所以沒來得及讓蘇墨楓落葉歸根。”

說到此處,他有些痛恨自己,若是一早不離開京城,或許有人陷害蘇家時,他可以助蘇冶化險為夷。

“你把蘇墨楓帶回京城了?”裴十柒有些意外:“那裏頭的人是?”

“裏頭等著的,是瑞王和薛延的人,用蘇家餘孽的名頭埋伏在那兒,等著抓住真正的蘇家餘孽。”

毒,真是狠毒!

其實裴十柒又怎能不知裏麵有可能是陷阱,她隻是在賭,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來親自看一眼真相,不使蘇家任何一個人流落在外。

沒想到,那自幼將她看護的如眼珠子一般的哥哥,真的死在了戰場上。

濃烈的傷感包圍著裴十柒,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看向薛騁時眼睛微紅,努力憋著自己的淚。

“既然你知道裏麵的人不是蘇墨楓,你又為何要親自過來一趟。”

“他們在找的蘇家欲孽,我猜測就是你。”薛騁看向破廟的方向:“能有一個人為蘇家默默複仇也是好的,你與此事本無關係,我又哪裏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落入圈套。”

“說的好像你與蘇家有什麽關係一樣。”

薛騁聞言隻是輕聲呢喃:“蘇家有我心愛的人,可惜我沒護住她,能為她做最後的一些事也好。”

“你說什麽?”裴十柒沒聽清薛騁的話。

薛騁回過神來:“沒什麽。既然攔住了你,那也沒必要在此逗留了,走吧。”

等二人返回城門前時,城門已經下鑰,二人不方便再進去。

這種情況下,裴十柒也不願讓薛騁用他的皇子身份,畢竟他隻是個不受重視的皇子,這樣做會給他帶來麻煩。

“你一夜不歸,家裏人不會擔心嗎?”

“應該不會。”裴十柒說道:“我讓婢女假扮成我在屋裏睡著呢。”

另一邊的流螢穿著裴十柒的衣裙,模仿著裴十柒的聲音,吩咐著流螢關窗子,接著縮在床榻上,明明屋裏隻有她一個人,卻要偽裝成兩個人,心裏期盼著裴十柒不要有危險,速去速回。

城門已關,隻能等到第二日清晨才能進京,裴十柒與薛騁來到湖邊,坐在草地上看著月光。

湖邊蚊蟲極多,裴十柒將腰間驅蟲的香囊解下扔給薛騁一個,閑聊著問道:“你將蘇墨楓葬在何處了?”

薛騁將香囊拿在手裏,伸手一指眼前的湖:“湖對麵的林子裏。當時蘇家的事鬧的沸沸揚揚,我帶著屍身無法進京,隻能將人先埋在這兒了。”

一聽這話,裴十柒站起身來,順著湖邊想跑到對岸去。

父親和二哥的屍身她沒能守住,這段日子就算想盡些心意燒個紙錢都沒有去處,如今終於有個方向,裴十柒邊跑邊落淚,心裏酸澀的不行。

薛騁陪同她來到了湖對麵,這裏是一片林子,夜裏幽靜的很,一個沒有立碑的墳包靜靜的躺在這裏,似乎是在無聲的訴說著蘇家的悲涼。

裴十柒難忍痛苦,雙膝一軟跪在了墳包前,心裏有千百句話想訴說,可話到嘴邊卻又無法說出口。

最終,她也隻是摘下了自己的一隻耳環,把耳環埋進了土裏,象征著她與蘇家人永在一起,並未分開。

二人如野鬼一般走在林子中,靠近破廟的方向有幾道火光,裴十柒眯起眼睛看著,確認那是火把發出的光亮。

薛騁顯然也看見了,他說道:“等了一天也沒有人去,這是打算打道回府了。”

裴十柒本就一身怒火無處發泄,知道那些人是瑞王的手下,快步走了過去,像是隱藏在樹林雜草中的遊魂,無聲無息的靠近了一群活人。

“等了這麽久,什麽蘇家餘孽,連個鬼影兒都沒有,回去怎麽跟殿下交差啊。”

“人家許是不上當,或者是幹脆沒有什麽蘇家餘孽,四皇子胡說八道罷了。”

“可別這麽說,殿下信任四皇子,這話要是傳到殿下耳朵裏,你腦袋不要了?”

“根本就是,四皇子出的法子,哪個真有用?”

“殿下隻會覺得我們無用,幾次沒抓到人,今天又是幹等一天。”

他們邊走邊閑聊著,沒人注意身旁的雜草微微晃動。

裴十柒行走在暗中,沒有引起任何關注,突然站起身來,嚇得幾人手中火把的火光微晃,高聲道:“什麽人!”

“要你們命的人!”

幾枚暗器從手中甩出,離得遠的可以躲開,但離得近的就沒那麽幸運了,瞬間倒下三四人。

裴十柒手握刀子從草叢中走出,見一個殺一個,心裏想著蘇家經曆的點點滴滴,恨意凝結在刀尖,殺人不眨眼,轉瞬之間這些埋伏在破廟的人就隻剩下了兩個。

這二人,是瑞王手下的高手,傲龍與傲飛的徒弟。

傲龍傲飛死後,就是他們接替著在瑞王手下做事。

裴十柒握緊了刀,快步跑向其中一人,那人抬起刀來抵抗著,刀刃相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裴十柒抬起腳來踹在男子胸前,但對方卻紋絲不動。

“一個小娘們還想殺我?”男子一橫拳掃來,想打在裴十柒的腰側,裴十柒猛地往後撤了兩步才算避開。

若是不避開,這一拳恐怕會把她打倒在地。

另一人手持長劍,武器天然就比裴十柒的要長,從另一旁衝來劍尖直指裴十柒。

裴十柒用刀子劃破了之前那男子的胳膊,趁著男子下意識捂胳膊時,一掌按在他的頭上,整個人借著力氣騰空而起,刀刃在空中劃了個半圓,等裴十柒落地時,那被按頭的男子身上濺滿了同伴的鮮血。

等他看清同伴的樣子時,自己的脖子上已經抵了一把刀。

“我問你,瑞王都叫你們做了什麽。”

他有些害怕,尤其當他看見一直守在暗處的人走上前來,月光照在那人的臉上,竟是三皇子薛騁!這一刻他明白,自己並非遇上的隻能是高手,還是心懷怒火脾氣不好的高手。

這二人在此,想逃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刀子一點點的割破了他的脖子,男子的同伴倒在腳邊,嚇得他屏住呼吸,滿頭冷汗。

“我再問一遍,瑞王讓你們在這兒是為了什麽。”

“瑞王殿下說有蘇家的餘孽會來,讓我們在這兒守株待兔。”男子扔了手裏的刀:“姑奶奶,饒我一命吧,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刀子依舊停在他的肩膀上:“誰在為瑞王做事?”

“平時常出入瑞王府的人,隻有四皇子和馬國舅,除此之外也沒誰了。對了,還有文狀元,偶爾寧壽長公主也會過來,這主子們商量時也不讓我在場,我哪裏知道誰為殿下做事啊?求姑奶奶別為難我。”

“你方才還說什麽都能告訴我。”

刀子又深了些,男子怕的渾身緊繃,用力的閉了閉眼睛,汗水流在眼睛裏沢的厲害。

“我沒說謊,我確實什麽也不知道。”

“那我再問你,蘇家的事,瑞王究竟做了什麽,都有誰幫了他的忙?”

“姑奶奶,當時傲龍傲飛深受殿下信任,一直是他們兩個在殿下身邊,我們這些小卒不過是跑個腿殺個人,哪裏能知道的那麽詳細。”

裴十柒懶得囉嗦,速度極快的抬起手,一刀紮在他的肩膀上,重新將刀架了回去:“現在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男子疼的一聲慘叫,點頭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當時傲龍傲飛曾命我接過寧壽長公主到王府,姐弟兩個關起門來嘮了好一會兒,我路過時隱約聽見提及了蘇家,具體什麽我真的不知道!還有馬國舅,他給瑞王帶來過皇後的書信,剩下的我再不知什麽了!”

聽他兩次提到寧壽長公主,裴十柒不明白這裏頭竟然還有寧壽長公主的事。

看來她雖重生一回,但前世的恩恩怨怨,她這個被算計的人還是沒有完全理清。

“寧壽長公主在蘇家的事中,幫了瑞王什麽?”

“我想無非就是幫他迷惑陛下吧,寧壽長公主是陛下的大姐,二人一母同胞,陛下也是由寧壽長公主一手推上皇位的,多少會信她兩句。”

知道了這些,裴十柒沒有囉嗦,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

看他到在腳邊,裴十柒抬腳邁過了他,問薛騁:“你知這裏麵還有寧壽長公主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