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驚蟄（9）：生離死別的決絕痛苦
安城兒童血液病醫院。
肖寧在告知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醫生辦公室，肖寧舒了口氣。
一切手續都已經辦妥了，明天隻要將錢給侯三強，然後帶著他直接去林城第一人民醫院就可以了，那裏的醫生以及病房，全部都聯係好了，明天一早，妻子就會帶著女兒肖雨滴過去。
對於這次的手術，林城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已經給出了評估，侯三強和女兒肖雨滴的骨髓匹配度非常高，並且肖雨滴年齡還小，骨髓細胞再生的能力很強，這次安排的醫生都是具有豐富移植經驗的專家，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自從女兒身體發現問題，再到確診，雖然隻有一周的時間，但是對於肖寧的家庭來說，卻是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多事情，因為肖雨滴的事情，發生了轉折性的變化。比如，他和丁小眉的關係。
第一次遇見丁小眉是肖寧闌尾炎發作，他一個人開著車忍痛到了醫院，直接栽倒在了護士台麵前。當時值班的護士正是丁小眉。
也許在外人看來，肖寧這樣優秀的男人，身邊竟然連個溫暖的女人都沒有。這也是讓丁小眉對他比較感興趣的原因。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自從公司得到新的融資後，肖寧和妻子莫琳娜的關係也就開始越來越冷漠，白天兩人因為公司的業務分成兩派，各自為戰，回到家裏，依然爭吵不斷。這樣的情況，導致肖寧漸漸不願意回家，寧可在公司加班過夜，也不願意回家麵對莫琳娜的僵屍臉。
肖寧在醫院住了兩天，誰也沒告訴，照顧他的人就是丁小眉。後來，肖寧才知道，其實丁小眉那天晚上就調休了，隻不過為了她特意和同事調換。這讓肖寧特別感動，然後接下來的幾次接觸，丁小眉的溫柔善良，深深觸動了肖寧塵封已經的感情。於是，在一個月光明媚的夜晚，肖寧將丁小眉抱在了懷裏。
對於肖寧感情的變化，莫琳娜其實也感覺到了一些，不過事業心強過家庭的她並不在意，她甚至覺得如果這樣可以彌補自己在情感上對肖寧的缺失，也算是一個平衡。對於婚姻的情況，莫琳娜知道，肖寧肯定不會和她離婚，原因除了女兒以外，還有公司裏的情況。他們的公司正處於關鍵時刻，這個時候如果他們的婚姻出了問題，那麽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
可是，隨著肖寧和丁小眉的感情升溫，他的內心發生了變化。尤其是在公司經過發展後進入了一個平穩的狀態，他甚至都想好了在什麽時候選擇和莫琳娜攤牌。
世事難料，在這個驚蟄來臨的時候，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推開護士站的門，肖寧看到丁小眉正在收拾東西。他轉身將門反鎖住，然後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丁小眉。
丁小眉停住了動作，然後慢慢將身體靠在了肖寧的身上。
兩人靜靜地抱著。
“對不起，沒想到會這樣。”終於，肖寧說話了，他是真的難過，眼淚流了下來，滴到了丁小眉的脖子上。
丁小眉轉過了頭，然後伸手幫他擦了擦，眼裏也泛起了淚花，“你看你，胡子也沒刮，臉上這麽髒。”
肖寧低下了頭，用額頭頂住了丁小眉的額頭，“本來都想好了，怎麽就這樣了，肖雨滴怎麽會這樣？”
“沒事，我沒事的。”丁小眉說著眼淚也落了下來。
“我對不起你。”肖寧說道。
“不會，我不怪你。先給孩子看好病，很多事情不著急的。你看你，多麽精致的一個男人，我記得你第一次來醫院，你自己摔倒了，都不忘整理自己的襯衫。現在你，你都這樣了。”丁小眉說著伸手撫摸著肖寧的臉。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推門聲。
肖寧吸了口氣，立刻走了過去，打開了門。
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是丁小眉的同事，看到他們，對方有點尷尬。
“沒事了，我先走了，手續已經辦好了，明天一早就轉院。”肖寧說道。
“好，有什麽事聯係。”丁小眉點點頭。
肖寧離開了，帶著一種失落，一種遺憾。
從護士站到前麵的病房隻有幾分鍾的路程，但是他卻走得異常緩慢，一些畫麵在他麵前閃過，電影版回放。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他看到莫琳娜蹲在門口，雙手抱著膝蓋，低著頭。
肖寧明白，自從女兒生病後，莫琳娜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之前在公司雷厲風行的樣子全部沒了，完完全全成了一個軟弱的女人，尤其是在看到女兒在病**的時候，她甚至淚眼汪汪，這讓肖寧大感意外。不過，後來肖寧也明白了過來，畢竟莫琳娜也是一個女人，可能是女兒的病讓她放下了在公司裏的強硬。
可能感覺到了有人過來，莫琳娜抬起了頭。
“事情辦好了。”肖寧說道。
莫琳娜站了起來，然後點點頭，“錢我以及取了，明天，明天我就過去。”
“我去吧，你陪著小雨滴吧。”肖寧說道。
“可是……。”
“我去吧。”肖寧知道莫琳娜為了讓侯三強答應做配型，花了不少功夫，可以想象莫琳娜這麽驕傲的人，是怎麽低下身子和侯三強示好？
“好，好吧。”莫琳娜不再爭執。
“一切都聯係好了，醫生是很專業的，你放心吧，女兒會沒事的。”肖寧說著抱住了莫琳娜。
“都是我的錯，肖寧，對不起，我沒照顧好女兒。”莫琳娜哭了起來，這是一種壓抑太久的哭泣，但是又擔心裏麵的女兒聽到，肖寧能感覺到莫琳娜整個人在瑟瑟發抖。
“沒事的，一切有我在。”肖寧拍了拍莫琳娜的肩膀，淚水也落了下來。
這樣擁抱哭泣的場麵，在血液病醫院是家常便飯。死亡在這裏是再尋常不過，在死亡麵前，任何東西都沒有作用，金錢也好，不舍也罷，誰也無法做主。同樣，希望也在，生與死本身就在一瞬間。
所有人都在期待明天的到來。
明天，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