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夏至（15）：屋漏偏逢連夜雨天
今天是陳天安第一次化療。
雖然他們都做好了準備，但是整個過程下來，陳天安還是發生了很大的反應，又吐又拉，本來就營養不良的臉，看上去更加慘淡。
因為化療剛開始不能吃油膩的，所以一切以清淡為主。這讓本來就胃口不佳的陳天安更加難以下咽。
“剛開始就是這樣，慢慢習慣就好了。不要著急。”旁邊病床的女人寧紅說話了，她的女兒叫樂樂，也是跑遍了大醫院，最後錢花的差不多了，隻好選擇這裏進行修養。
“沒錢了，等在賺到錢，有機會帶孩子進行移植。我和孩子父親賺錢不多，現在也是等籌錢，如果錢夠了，我們還想去北京給孩子看看。”寧紅的眼中總是帶著一股堅強的自信。可能正是因為這份自信，所以樂樂他們一家才能一直在堅持。
陳天安脾氣算不錯了，為了不讓陳池難堪，他用力將後麵幾口粥全部喝完了，但是很快他又吐了出來，並且有的東西噴到了衣服上。
“哎呀，慢點，慢點喝，不想喝就別喝。這弄的衣服上都是，擦也擦不幹淨。”陳池有點生氣地說道。
這讓陳天安本來就消瘦的臉，顯得更加痛苦。
“陳大哥，別吵孩子，我沒事，衣服我幫你洗下就好。”寧紅看到陳池和陳天安的樣子，於是走過來說道。
“不用，不用，這怎麽好意思？我自己可以的。”陳池慌忙拒絕。
“沒關係的，你們男人怎麽能做這種活兒呢？都是為了孩子，別客氣了。”寧紅說著，拿起衣服，拎起旁邊的臉盆走了出去。
陳池看著寧紅的背影，不禁心裏湧起一股暖流。自從他開始在這裏給陳天安辦理了住院手續後，旁邊病床的樂樂家人對他們特別照顧，需要注意什麽，需要做什麽東西，寧紅都非常熱情。這也讓陳池內心枯燥煩惱有了一絲絲暖意。
十年前，陳池的命運發生了三百六十五度的改變，所有人都離開了他。他的情況讓曾經熟悉的人也對他敬而遠之，無奈之下，他才會在絕望下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結果老天讓他遇到了陳天安。於是，陳池告別了過去，帶著陳天安從底下開始。他在天橋下認識了頭腦簡單，做事麻利的二狗，然後兩人從最開始給人送水，到後來自己開了水店。
如果不是陳天安的病，可能陳池的一生都會沉寂在下沉中，之前的所有人的關係也不可能再出現，更不可能會再遇見林安安。
這些混亂的思緒畫麵，像是數十隻蒼蠅在陳池的腦子裏嗡嗡亂響，他不禁捂住腦袋，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一隻手抓住了陳池，他抬起頭一看，發現竟然是病**的陳天安。
“你怎麽醒了？沒事吧？”陳池慌忙問道。
“爸爸，不行，我不看了，我們回家吧。我不想你這麽難過。”陳天安聲音說著眼淚落了下來。
“說什麽呢？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怎麽能不看呢？”陳池摸了摸陳天安的腦袋。
“我聽寧阿姨打電話了，這病就算看好了也可能會複發，太難受了，每次做檢查，還有化療的時候，真的生不如死。爸爸，我不想連累你了。”陳天安說著哭了起來。
“你是個男子漢，別說這種話，爸爸是不會放棄你的。以前男人打仗，最讓人看不起的就是逃兵，男人可以認命，可以死在戰場上，但是不能做逃兵，不能認慫。我們陳家，沒有慫蛋。”陳池咬著牙，悲聲說道。
“哥哥，我們不能沒有信心的，如果我們自己都放棄了，爸爸媽媽會更難過的。”這時候，旁邊的樂樂說話了。
“對啊，你看樂樂是個女孩，都比你堅強，你不能這麽喪氣，知道嗎？對了，剛才我接到個好消息，你要做下準備。”陳池摸著陳天安的臉蛋說道。
“什麽好消息？”陳天安問道。
“你的同學和老師明天會來看你，他們知道你生病了都很牽掛你。”陳池說道。
“是嗎？同學要來啊，李老師也來嗎？我很想她們的。”聽到同學和老師要來，陳天安一下子興奮起來，眼裏閃出了興奮的光。
“是啊，不過明天爸爸有事不在這，爺爺會來看你。爺爺比較嚴肅，如果讓你不舒服了，不要理他，回來了跟爸爸說，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嗎？”陳池也沒想到，明天的事情會聚集到一起，他很早就答應父親明天讓他過來看下陳天安，結果明天陳天安的老師和同學們也要過來。
“我知道的，放心吧，爸爸。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吧。”陳天安點點頭。
陳池走出了病房，去了前麵的洗衣服。寧紅正在洗衣服，除了剛才陳天安的那件衣服，還有樂樂的衣服。陳池剛想過去，卻看見寧紅在哭泣，擦著眼淚。
陳池停在了門口，不知道該進去還是出來。
寧紅暗暗哭了一陣子，然後繼續洗衣服。
陳池走了過去，從口袋拿出了一張紙巾，想要遞給寧紅，但是看到寧紅的雙手都是濕的，他幹脆幫寧紅擦了擦臉色的淚水。
寧紅本來繃著的情緒，突然爆發了，又哭了起來。
陳池將她抱在了自己懷裏，然後輕輕拍了拍她。
哭泣，無助，悲傷，在醫院的住院部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人們都已經不以為然，因為死亡在這裏都是常事。沒人去關心被人的難過，因為他們自顧不暇。
“對不起。”寧紅慢慢停止了哭泣。
“不用說，我明白，都理解。”陳池不用問也知道，寧紅一個女人，在這裏照顧樂樂，比起自己的壓力自然要大很多。很多時候，陳池能看到寧紅一個人為了省錢，買一份飯給樂樂吃，樂樂吃剩了，她再吃。
“今天本來是樂樂要去做配型的日子，可是她爸爸將我們好不容易找的錢卷走了，他隻給了我一條信息，說自己對不起我們，樂樂要完了，沒錢樂樂會死的啊！”寧紅痛苦地說道。
“可能他有自己苦衷吧，或許是有其他原因，先別這麽悲觀。”陳池安慰道。
“他就是那樣的人，當初來這裏的錢都是我娘家出的，他們家一分錢都沒出，後來好不容易在老家捐款，收到一筆錢，他一直不肯拿過來，現在才知道，他一早就沒打算給我們。”寧紅越說越氣，再次哭了起來。
陳池本來想自己就夠慘了，沒想到寧紅這裏竟然比他還要慘，這真的是太讓人難過了，本來孩子得了這種病，對家人已經就是一種痛苦的懲罰，然後又遇到這樣的情況，真的是會讓人絕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