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院工程
胖小子秦威武頓時嚇壞了,他爸啥時候這麽凶過他?正如秦江自己說的,兒子的確是有些給慣壞了,但也隻限於和父母開玩笑比較隨意,遠沒到秦江要這樣凶狠地教訓他的程度。
趙月趕緊怒氣一壓,來唱白臉,“好了好了,威武天天鑽在書堆子裏學習,說話不長心眼兒,大江你別和他計較。”
然而推了推兒子,“吃完了吧?吃完快和你小叔上樓。都這麽晚了,直接洗了睡吧,明天周末,明天起來再學啊。”
秦威武像吹了氣似的鼓起來的臉頰漲得通紅,嘴巴撅得快碰到鼻尖了,聽他媽的話往嘴裏扒完最後一口飯,就來帶秦山上樓。
秦山扶著秦威武伸過來的胳膊站起身,遲疑了片刻。話衝到嘴邊,他差點就問秦江工廠到底遇到什麽麻煩了,可終究還是壓製了回去,他和威武一起離開了前廳。
周六一大早,秦山就被樓下小院裏老大的喧鬧聲吵醒,側耳一聽,知道是有工人在搬東西。那些東西應該挺重挺大,並且易碎,秦江和趙月在旁邊看護得緊緊的,不時緊張地要人家小心一點兒。
秦威武應該已經早起學習了吧?外麵這麽吵,想必他很心煩,可怎麽一直就沒聽見他發抗議呢?
秦山再也抑製不住好奇,起身下床,摸索著到了窗邊,正好就聽見秦威武的粗嗓子跟著他爸一起大叫:“哎呀,別碰壞了那個角啊!”
“威武也加入了指揮大隊?他們到底在搞什麽啊?工藝品廠的庫存能給搬出那樣大陣仗?”
接下來,並未像上次那樣,秦山聽見搬運工們離開,趙月送他們走。院子裏叮叮當當響個不停,還有開衝氣鑽打牆鑿地的巨響,應該是有施工隊做起了小工程。
看來大哥給工藝品廠的改動挺大,別是把發黴那批貨全搬家裏來晾曬了吧?
盡管吵得人頭疼,秦山也覺得挺安心的。秦江能給廠子遇到的困難找出辦法,他感到高興,心頭也輕鬆了不少,至少自己沒必要參與進去了。
特別是連最最怕吵的秦威武也沒有半點抱怨,這一家子為解決問題,是多麽的齊心協力啊。
工具房裏進行的工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下午才結束。
周日傍晚時,工人全走了,秦江給每人發了包煙,連說“幸苦幸苦”。
秦山肚子餓得咕咕叫,卻沒聽見廚房裏有動靜。他不禁感到奇怪,怎麽今天大嫂不做飯了?那一大家子晚上吃什麽?
正琢磨得不解,樓梯響聲傳來,隨即房門被推開,秦江進來抱歉地說:“小山,這一連吵了兩天,沒弄得你睡不好吧?”
秦山從窗戶邊站了起來,他能聽出,大哥話語裏帶著濃濃的喜悅,心想廠裏的麻煩解決了,大哥這是放下了個心頭大包袱吧?
他便也愉快地答道:“當然沒有,可惜我幫不上忙,否則威武也能去專心學習。”
“嘁~”秦江憐愛地笑道:“那小子哪是在幫忙?純屬添亂好吧。壓根就用不著他,他自己樂意往裏摻和,隨他便。反正學習時間是他自己安排的。”
秦山差點就脫口而出地問:“工廠的貨全搬完了嗎?”
卻被秦江堵了回去:“今晚咱不在家吃飯了,你嫂子做得太幸苦,讓她休息休息。咱們去鎮上的廣東菜館吃一餐吧,順便慶賀一下。家裏幾個月沒啥喜事了,難得啊。”
“喜事?”秦山聽得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發黴的工藝品隻是往家搬了,又還沒賣出去,這算哪門子喜事啊?還要為此出去大吃一頓?
還在發愣的間隙,秦威武也跑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套洗好並熨燙好的新衣褲。那是趙月兩天前專門去大商場給秦山買的。
秦江叮囑兒子快幫小叔換好衣服,再給他的頭發定定型,整得好看些,就興衝衝又下樓去了。
今天,到底是個啥好日子啊?
秦江開車,載著一家幾口去鎮上的廣東菜館吃晚飯。路上秦山聽見他接了一個電話,告訴人家說他們就快到了,大概還有十幾分鍾。
原來去鎮上吃飯不是家宴,還有外人加入進來?是家裏的親戚嗎?還是工廠生意上的客戶?總之很重要吧?不然大哥大嫂不會整得這樣隆重,還非得給他也穿上新衣呢。
秦橋村隸屬的大寧鎮非常熱鬧,很容易給外來者以繁華大城市的錯覺。大城市有的品牌店什麽的,這兒開了不少,各種檔次的餐廳酒樓當街也比比皆是,特別是廣東菜館,在鎮上餐館裏又屬於是龍頭老大,別說周末,就連平時也晚晚客滿。
秦江早就預定好了位置,是餐館帶賞花後院的雅間。鄉村地段最大的優勢,是地廣,所以連餐廳也能給雅間修漂亮的小花園來吸引客人。
秦山能猜到,今晚來此地肯定不是因為家裏沒做飯,秦江應該早兩三天就定好了位置,否則周五晚上,那雅間哪能輪到他家?
聞著大餐館熟悉的煙火氣息,秦山居然暗生了一種“活著真好”的感覺。可與感覺同來的,又是對秦福兆的懷念。假如爸爸還在,得和大哥好好喝上幾杯吧?他倆的酒量可都不小呢。
秦山用手捂了捂眼睛,生怕讓人見到他眼淚差點掉出來。但他的動作被趙月一眼瞧見,忙拉著他關心地問:“小山,是不是這裏的光線讓你不舒服啊?大堂裏燈光挺強的,等進了包房就好了。”
說著將他往前帶。
穿過排得挺密集的桌子,食客們開始時沒發現秦山有什麽異常,但當他不小心撞到兩個人,人家知道這長相和明星小鮮肉一樣英俊的小夥子眼睛看不見時,才表現出了吃驚與惋惜,紛紛主動為他讓路。
秦山隻想趕快離開人多的地方。這時他開始慶幸大哥預定的是包房。
兩個月沒出過門,沒與小樓以外的世界發生過聯係,忽然就來到了公眾聚集的地方,他這才體會到自己是這樣懼怕與陌生人發生接觸。說實話,他再也不感到饑餓,仿佛全身從裏到外,就隻有心髒在驚恐中激烈跳動著,其它感官都失去了作用。他情願心髒也不跳了,讓他立即死掉……
趙月帶秦山走過的路不長,就走了一分鍾,秦山卻覺得他走了許多許多年,才終於到了包房。趙月要他在桌邊坐下,他卻要求去洗手間。
關上洗手間的門,確定大哥他們還沒進來,秦山實在是繃不住了,摸到馬桶,掀開蓋子,拚命嘔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