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男兒本色
唐西當先,四人排成一列,依次走了幽室。
馳勒隔著老遠靜靜地觀望著,百步之前有大約十幾名突厥兵在開路,快速地往王宮外走去。
唐少主等人穿著突厥侍女的服飾,低著頭一路跟隨,把身體所有能暴露身份的部位都包得很嚴實。
他選中的這四個侍女,身材都與李瀟瀟等人差不多。乍看之下,也是難以察覺到換了人。
一路有驚無險地出了王宮,來到了城中大街。
有了這隊突厥侍衛開路,倒也不會有人膽敢攔截,包括一直暗中監視唐西的劉琨山親兵。
出了碎葉城的城門,便是漫無邊際的大漠。
即便是清晨,大漠上的風沙也是說起就起。
按照唐西的說辭,“蠱蟲”必須遠離城池三十裏外曬死,而且這四名侍女也都必須殺死,但要等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升起之後。
而一直在前方引路的侍衛,在出城之後,便緩緩降下了速度,落在唐西等人的身後,並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弓箭。
看這意思,是等到四人到達位置,並曬死蠱蟲後,便要彎弓射死他們。
三十裏,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唐西特地選了一個隆起了的沙丘作為目的地,沙丘的背麵就是一條沙壑。
四人排成一排,在沙丘頂上,放下手中銅盆,然後裝出一副突厥人禱告的樣子。
身後的十幾人侍衛從正麵上看向沙丘,視線受阻,並不能察覺到沙丘另一側的情況。
而唐三彩帶著百名侍衛,便躲在沙丘的另一側,並暗中與唐西取得了眼神交流。
唐西跪在黃沙上,不時微微向後看去,時刻注意著那一隊突厥兵的動向。
等風沙一起時,突厥士兵轉身以背麵躲避風沙,唐三彩立即帶著四個用稻草編成的假人,替換成唐西四人的姿態,並披上侍女的紗巾作為掩飾。
如此一來,唐西四人順利脫身。
而突厥士兵回過身時,仍然見到遠遠的四個影子,一時間也不會懷疑。
眾人迅速摸下沙丘,來到一處小綠洲中。
唐三彩在此處留下了一輛馬車和無數匹快馬,二話不說,快速讓李瀟瀟三人登上馬車後,立刻策馬飛奔。
唐西原本也想上馬車,但被婉兒毫不客氣地一腳踢了下來...
可見,如今的唐少主在此三人心中,已是“惡人”的形象。而究其原因...都怪他體內那個不按時發作的劇毒。
騎著馬,快速飛馳,眾人一刻也不敢懈怠。
隻有逃回了大周西域境內,才能算是相對安全。
唐西雖然囑咐馳勒,必須等到明日正午才可進入妲雅的幽室,但保不準他會忍受不住。
一旦馳勒進入幽室,發現被打暈的侍女,又或者侍女突然醒來,那便是露餡了。
按照馳勒的彪悍個性,肯定不會放過追擊唐西。屆時,僅憑這區區百人是鬥不過突厥大軍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逃回大周境內,並盡可能的隱藏起來。
一天一夜後。
風塵仆仆的唐少主等人,終於看到了大周的界碑。
一路上,雖不時遇到突厥族遊戈的騎兵隊,但有馳勒的可汗腰牌,倒也不會被阻擊。
但進入大周境內,也不代表著絕對安全,與西突厥接壤的安西府和北庭府,此時是在叛軍的控製之內。
換言之,即便是躲過了突厥的追擊,也還要麵對叛軍的包圍。
同樣是找了一片綠洲暫時休整,唐西如釋重負。
算了算時間,馳勒應該已經發現中計了,但追擊為時已晚。
唐西帶著一個裝滿水的水袋,來到李瀟瀟的馬車前,躬身道:“公主,現在已經暫時安全了。突厥即使發現了異樣,也是忙於救助他們的妲雅公主,不會這麽快遣來追兵。”
“隊伍裏的物資已經不多了,在我們重新得到補給之前,還請公主稍微忍耐。”
說著,便將手中的水袋,往車廂內送。
卻被婉兒一腳踢了出來,並惡狠狠地說道:“滾遠點!別讓本將軍看見你那張醜惡的臉,你這狗賊對公主做出此等違逆之事。一旦脫險,便是你人頭落地之時。”
唐少主微微一愣,苦惱道:“公主,婉兒將軍,這並非臣下本意...是臣下體內之毒發作,我也是無法控製...”
頓了頓後,靈光一閃,繼而又道:“不信,你問問霍醫仙。她給我下的毒造成的,她最清楚!臣下真的並非故意僭越。”
車廂內的霍芊秋卻冷冷道:“你最好現在就滾,不然本姑娘現在就殺了你。”
同時得罪了這三大美女,令唐西心中有愧,連說話都不敢“硬氣”了。
而當天在妲雅的幽室之內,到底發生了何事,唐少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是自己癲狂發作,挨個“輕薄”了三人,還是這一切都隻是個殘忍的誤會?
那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隻是唐西癲狂,單純地撕開了幾人的衣服?
不得而知!
或許隻有西突厥信奉的真主知道。
事已至此,唐西隻能黯然退走。
唐三彩在遠處呆呆地望著,等唐西走近後,故意裝作輕鬆的樣子,說道:“少主,你是得罪了這三位姑奶奶?也沒什麽大不的嘛!少主機智過人,自有辦法對付,不是嗎?況且,她們本來就對少主不懷善意,嘿嘿!”
唐西卻是長歎,道:“這一回,可不是簡單的得罪那麽輕鬆。搞不好,便真的會人頭落地。不單是我,商會眾人也難逃一死。三彩啊,你怕死嗎?”
唐三彩一笑置之,雲淡風輕的回道:“三彩早年被華山逐出山門之時,已然死去。幸得老主公不棄相救,才得以存活至今。既已死過,何談來怕?”
唐西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前一亮,道:“也許吧!本少主也是死過之人,上天予我重生一次,便是抬愛。哪管他,日後雲起風時,大浪淘沙,如此深遠之事?日後太遠,隻爭今朝。不負韶華,才無愧男兒本色,對吧?”
唐三彩聞言,大笑:“少主高見!”
本來,因為輕薄了三人之事,唐西內心已存陰霾。
但與唐三彩隻字片語之間,又頓感世事無常。沉溺、慚愧、自責,並非世事婉轉之法。當致力向前,勇於麵對,方成丈夫本色。
繼而豁然開朗,心如明鏡。
轉身,又回到李瀟瀟等人的馬車前,單膝跪下,擲地有聲道:“公主,婉兒將軍,霍醫仙,唐西毒發癲狂,無意中做出了不堪人為之事。但不推己責,不落人事。唐西也絕非貪圖好色,輕浮浪**,趁人之危的卑鄙之徒。”
“三位,日後若想找唐西算賬,唐西一力承擔,定無二話。如今,我等處境堪憂,還請先摒除偏見,暫時聽我行事。龜茲城被圍,已經去不了。馳勒可汗的西突厥大軍,因為此次之事,也必然會興兵進犯我大周。”
“為今之計,為保公主安全,我們隻能繞開龜茲城,不遠千裏,直撲郭子昭的河西軍大營,方有一線生機。此去困難重重,還請三位不要慪氣,保重自身才好。”
說完,便又將手上的水袋送了過去,而後也不管對方拿不拿,就轉身折返。
車廂內,李瀟瀟三人聽後,對視一眼,卻是各有悸動,內心小鹿亂撞的模樣。
這個狗賊竟然想負責?
且不談他如何負責,單說這勇於直麵,不推諉,不卸責的態度,就有那麽一點“真英雄”的氣度...
三女內心極為複雜的思緒。
怎麽辦?這個男人怎麽好像恨不起來。
而且,他本不用趕往碎葉城相救,但最終還是冒險去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