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第2章 chapter2

覃鬆雪兩歲了,還沒上幼兒園,行動明顯比一年前迅猛快捷,而且還特別標新立異。別人家小孩兒上樓梯都是用走的,他個子小腿短,走路又著急,每次都四肢並用地往上爬,蹭得滿身都是灰。陳恪之不管去哪兒回來都是幹幹淨淨的,覃鬆雪就不同了,不管再幹淨的衣服,到了他身上,不出半天保準一身泥。

覃母剛開始還在百貨大樓給他買好衣服穿,洗來洗去不耐煩了,幹脆跑去農貿市場的地攤給覃鬆雪買了一堆幾塊錢一件的小背心,實在洗不幹淨也不會太心疼。覃母時常感慨,都是孩子,怎麽覃鬆雪和陳恪之差距就這麽大呢。

小縣城的幼兒園分為小、中、大三個班,陳恪之兩歲入學,五歲畢業,現在得上學前班了,雖然他年齡還不夠,但總不能在幼兒園留一級啊。於是陳父帶著他去報名,果然老師一看就說,這孩子還不到入學年紀,等一年後再來。

陳父急了,這不是耽誤他們家寶貝兒子嗎?想起和小學校長有點交情,就領著陳恪之去了校長辦公室,校長笑眯眯地問,小朋友,你知道一加一等於幾嗎?

陳恪之看了校長一眼,淡定地用英文道:“one?plus?one?is?two。”

這下子把校長和陳父都嚇得不輕,那時候九年義務教育裏還沒英文呢,這小子順口就出來了一口的標準倫敦音。

陳父問他:“兒子誒,你什麽時候學的啊?”陳母之前跟他提過陳恪之會在家裏聽英語磁帶,但他沒怎麽在意,小孩子對這些總會有些好奇。誰能想到一個五歲的孩子會去學這東西啊?

陳恪之皺了皺眉,活脫脫一個小大人樣:“我看了媽媽的書。”一口標準的普通話。陳母是北方人,不會說這個南方小縣城的方言,到哪兒都是一口的普通話,連帶著陳恪之也受了影響,陳父幾乎沒聽過他說方言的時候。

陳父差點忘了陳母是英語專業畢業的,正在縣裏的一中當英語老師,家裏的英語書放了書櫃的一整排。

“老潘啊,你看我們家孩子怎麽樣?夠入學資格吧?”陳父很是得意,誰不想自家孩子在別人麵前出盡風頭啊。

潘校長不信邪,又問:“小朋友,你會背古詩嗎?”

陳恪之對這種弱智的考試很無語,但為了能順利入學,他必須得配合,眼睛一閉,薄薄的嘴唇上下這麽一碰,兒童特有的清脆聲線就響了起來:“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閑雲潭影日悠悠,物轉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留……”

潘校長的心情用現在的話來說,簡直想給這小子跪了,五歲的小孩兒能隨口背個《詠鵝》,《靜夜思》什麽的就已經很不錯了,陳恪之倒好,直接背了一首王勃的千古名篇《滕王閣詩》,還字正腔圓,一個錯別字沒有,當然這和覃父平時的熏陶不無關係。

潘校長覺得他遇見了個神童。

沒等潘校長誇他呢,陳恪之又接著道:“……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脩褉事也。羣賢畢至,少長鹹集……”

好嘛,整篇《蘭亭集序》都出來了。陳恪之的背誦極富感情,將《蘭亭集序》的瀟灑與自然表現得淋漓盡致,而不是幹巴巴地隻知道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陳父目瞪口呆,想了好久才記起這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內容。

這都是覃柏安教他的?

陳恪之像是看出了陳父的困惑,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書法都學了這麽久,連天下第一行書都背不下來,學著還有什麽用?”

其實陳恪之有點心虛,他之前就知道大人考孩子考得最多的就是古詩詞,所以提前做了點準備。覃父有很多古詩詞的書,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滕王閣序》,可惜把它背下來難度有些大,隻能背一下《滕王閣詩》,但為了顯得他比同齡的孩子強得多就必須多背另外的東西,思來想去他背得最熟的隻有《蘭亭集序》,無奈之下隻得把兩篇毫不相幹的詩詞湊到一塊兒。

一旁的陳父不知道陳恪之內心的小九九,隻是被驚得啞口無言,心道他們家孩子是不是太聰明了一點,就這智商,可以直接上小學二年級了。照這麽下去,他們家孩子還得了?

但該裝逼的時候還是得裝下逼。

“潘校長,我們家孩子夠入學資格不?”陳父故意笑著又問一遍。

潘校長咳了一聲,不好顯得太過於激動,隻道:“其實現在入學年齡管得不算嚴,他可以念一年級,放在學前班太浪費了。學前班教的東西和幼兒園大班沒得什麽區別。”

陳父大喜過望,問陳恪之:“兒子誒,想上小學一年級嗎?”

陳父以為陳恪之會一口答應,但陳恪之隻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還是上學前班吧。”

“這為什麽?”陳父詫異問。

陳恪之在腦袋裏想了一圈,找了個有些高端的理由:“揠苗助長是不好的。”

陳父:“……”

潘校長:“……”

得,他還知道揠苗助長了。

兩個大人已經被之前的《蘭亭集序》給震言語不能,所以當陳恪之再來一句成語就顯得不那麽令人驚訝了。

潘校長又勸了他幾句讓他跳級,奈何陳恪之就是不答應,最後居然還被這五歲大的小不點兒給威脅了!

“潘校長,您不讓我進學前班,我就去河西的紅星小學報名了。”陳恪之一臉無辜加懊惱,像是潘校長在逼他似的。潘校長所在的一小是全縣城教學質量最好的,河西的紅星小學大多是城郊和農村的孩子在上學,入學條件不像一小卡得那麽嚴格。

潘校長被噎得沒話說。這話是個五歲小孩兒能說出來的嗎?

這孩子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啊。

最後潘校長帶著陳恪之去學前班報了名,雖然有些可惜陳恪之沒有跳級,但好歹收了個神童進來,潘校長十分開心。如果有個跳級生,而且還這麽厲害,對他們學校來說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活廣告啊!就不用和縣裏其他幾個小學拚死拚活地搶生源了。

陳恪之有著自己的心思。

他比覃鬆雪大三歲,再加上他本來入學就早,如果跳了級的話,很可能就和覃鬆雪差了五屆,到時候覃鬆雪七歲念小學一年級,而他已經上了五年級了,兩人相差太多。學生時代,就算住在一起,不在一個學校的話,兩人的相處時間將會大大減少。而且覃鬆雪從小就那麽笨,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他得和覃鬆雪盡量綁在一起。

但是陳恪之忽略了一個問題,覃鬆雪這小王八蛋根本不笨,他比普通小孩兒精明多了,隻是在陳恪之麵前,那點小聰明根本不夠看的。

覃鬆雪如果按部就班的上學,就和他差著四級,如果按照他的入學年齡來算,他們還差著三級呢。陳恪之不願留級,他本身比別的孩子入學早一年,如果想和覃鬆雪縮短差距的話,覃鬆雪必須多跳幾級才行。

可他目前還沒有好的可行性方案。畢竟他現在才五歲,就他目前的智商而言能想出什麽絕妙的點子?

陳恪之上學前班了,作息時間和普通小學生一樣,放學時間比在幼兒園的時候晚一些,不能去覃家寫字了,為此,覃鬆雪很是鬧了一陣。陳恪之見他不高興,便和覃父說把練字的時間挪到了晚飯後的兩個小時。那個時代的小學生不像現在負擔那麽大,幾乎沒什麽家庭作業,學前班就更是少得可憐。覃父工作不忙,空閑時間除了帶覃鬆雪出去玩幾乎全耗在了寫寫畫畫上,陳恪之改個時間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麽影響。

陳恪之是覃父正兒八經收的第一個弟子,喝過拜師茶的。覃父沒有教過其他孩子的經驗,知道寫字這回事是帶著很強的個人主義色彩的,一本字帖,不同的人能寫出不同的感覺,所以他從來都不讓陳恪之模仿他的寫法,隻教他如何用筆寫出那些筆畫。

覃父不知道他適合練什麽字體,拿出一堆字帖讓他挨個寫了一遍,楷書入門無非是柳公權,歐陽詢和顏真卿,隸書無非是曹全和禮器。

陳恪之第一天動筆就嚇了覃父一跳,他隻是想試試這孩子寫字的風格適合哪本字帖,沒成想陳恪之的模仿力如此之強,每本字帖的字都被他寫得像了個七八分。

陳恪之是個天才。

覃父震驚之餘更是不敢隨便教陳恪之寫字了,如果因為他教得不好而埋沒了他的天賦,那他豈不是罪人?他可不想陳恪之變成現代版的方仲永。

於是覃父便問他,你喜歡寫哪一種?

陳恪之看著麵前幾本字帖,指了指顏真卿的多寶塔碑:“師父,我要學這個。”

顏體氣勢恢宏,端莊雄偉,柳體與歐體雖然漂亮,但遠不及顏體的樸拙雄渾與大氣磅礴,如果三種字體用大楷寫出來,絕對是顏體力壓其餘兩種。覃父對於他的選擇很滿意,他個人也偏向於顏真卿的字體。

陳恪之的入門字帖就這麽定了下來。

正當陳恪之在發愁覃鬆雪入學問題的時候,一個機會砸了下來,即使這對於陳家來說算不得好消息,陳恪之心裏也怪難受的——陳爺爺病情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