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倒也不必踩一捧一

說罷,不需沈如煙多言,他已從藥箱裏拿了一瓶藥出來:“微臣看過齊太醫的診案,隻是太過含糊無法判定,來之前隻能草草製了一瓶,美人且用著,可先壓製一二,待微臣回去後針對芪毒再研製,晚間便能送來,必可藥到病除。”

沉雪忙接過,感激地對他施了一禮:“敢問季太醫,不知我們主子這病幾時能痊愈?”

“芪毒毒性凶猛,美人又耽擱了些時日,若尋常太醫看診,一個月內可痊愈。”說完,季良頓了頓,又道,“若換作微臣,半月便可痊愈。”

……倒也不必踩一捧一。

你但凡說你能治,我隻有高興的。

不過沈如煙也著實鬆了口氣。

隻是對於季良,她尚不敢全信,心下一轉,她拿出了齊太醫給的藥膏,道:“勞煩季太醫瞧瞧。”

季良接過,打開聞了聞,便笑了:“這是齊太醫的方子。”

他合上蓋子,道:“齊太醫的脈案上便是這樣寫的,隻未寫清病因,這藥膏能解尋常肌膚出疹不假,卻正與芪毒相克。”

沈如煙了然,又拿出虞嬪給的:“這個如何?”

“這裏麵藥性過於溫和,塗抹的時間也需更長些,不過紅疹可去十之八九。”季良溫聲道。

心裏有了底,沈如煙對季良更客氣了幾分,示意沉雪拿個荷包,這裏麵裝著三百兩銀子,夠尋常太醫兩年俸祿了。

不過季良拒絕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美人病愈,皇上自會高興,皇上高興,便是微臣之功了。”

他再三推辭,沈如煙便沒勉強,如今的她隻給得起銀子,他卻不要,隻能等她日後複寵再報答了。

*

乾清宮。

趙玉樓終於悠悠轉醒,看見明黃床帳的一瞬間有些發怔。

一直關注著他的劉安見他醒來,忙輕聲喊太醫:“快,皇上醒了。”

太醫院院正忙上前為他把脈,劉安躬身站在床邊小心問道:“皇上可覺哪裏不適?要先喝水還是先用膳?”

趙玉樓皺了皺眉:“朕怎麽了?”

“您發高熱了。”劉安憂心開口,“前日的事,您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這時太醫院院正放開他的手腕,拱手道:“皇上適前見風受了寒,這才引發傷勢,高熱不斷,現今醒來,已然恢複了些元氣,再將養些時日便好。”

“可會再發高熱?”劉安忙追問道。

“皇上身子康健,如今醒來便是大好了,隻需再養好傷口便是。”

趙玉樓揉了揉眉心,緩緩從**坐起身,劉安見狀,忙撇開太醫上前扶著他。

順手接過劉安遞來的水喝了一口,趙玉樓皺了皺眉,隻覺躺了許久,連骨頭都僵硬了。

他偏頭看著跪了一地道喜的太醫,瞬間眉頭更緊了,聲音也冷了一度:“誰叫你們來的?”

劉安小心道:“皇上的龍體是大事,自該叫太醫們都守著,讓您早日病愈。”

“朕身子好得很!”趙玉樓並不買賬,微含怒氣的聲音叫一眾太醫心下直抖,“不過一點小傷口,何至於如此興師動眾?都來守著朕,若有旁人因此耽擱救治,你們有幾個頭夠砍?!”

劉安頓了頓,還是解釋了一句:“皇上,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那裏的太醫都沒動——”

“混賬東西!滿宮裏隻剩下太後和皇後了不成?誰給你的狗膽!”趙玉樓麵容依舊平和,聲音卻隱含陰沉,看都沒看那群太醫一眼,“滾回去!”

一群太醫忙不迭告退離開,腳步快得像是後頭火燒屁股了似的,太醫院院正猶豫了一下,還是悄悄留下了,他隻負責皇帝的身體,若後宮有誰耽誤救治,會不會牽連到他未可知,可要是皇帝身體出了岔子,他是一定得死一死的。

而這廂,烏泱泱一堆太醫離開後,殿內瞬時都寬敞了不少,趙玉樓微一擰眉,瞥見了角落另一個嬌小的身影。

“這是何人?”

“皇上,這是吳選侍,您前日帶回來的,這兩日一直在旁侍疾。”劉安心裏歎了口氣,他們皇上素來記性好,尤其對美人,怎得對這位就是記不住呢。

聞言,趙玉樓眉頭沒鬆,反倒擰的更緊了,他將視線放到了正小心答話的劉安身上:“自作主張,自己去領三十板子,這次且留著你的命,若再有下回——”

劉安忙跪下:“皇上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本就不重的傷,誰想就出了那一回門,竟就受了寒,他心下慌的不行,忙不迭就叫太醫院都候著了,到底人多安心些,隻是未曾想犯了忌諱。

他心裏歎了口氣,往日都是這般陣勢,偏這次生了氣,三十板子,也算他逃過一劫了。

“下去領罰。”趙玉樓麵色淡淡。

“奴才遵旨。”

劉安離開後,他看了眼頂上來小心奉茶的吳選侍,微一頓:“選侍?升貴人吧。”

吳選侍心下驚訝,卻不敢抬頭直視聖顏,剛要謝恩,卻聽趙玉樓又道:“算了,不合規矩。”

吳選侍並不敢多話,隻溫順地應下。

*

季良的速度很快,天還沒黑藥膏就送來了,沈如煙留了個心眼,依舊先拿胳膊試了試,全身塗抹的還是虞嬪那瓶。

待她塗完身子出來,已然天黑了,晚膳卻遲遲未到。

沉雪皺眉:“早先還隻是涼了的飯菜,如今竟連時辰都不顧了。”

元棗撇撇嘴,看了外頭一眼:“正殿和東側殿的晚膳早便送到了,同是一宮,偏那幫子狗眼看人低的故意這般給人沒臉!”

一向衝動的沉香卻難得平靜,還隱隱有些得意。

如今小廚房尚能得用,而沈如煙的臉就要痊愈,在她看來,複寵隻是分分鍾的事,禦膳房早晚要為這點怠慢付出代價,屆時打臉,豈不正好?

沈如煙最終也沒吃禦膳房的晚膳,隻叫小廚房隨便做了些清粥小菜,用了些便睡下了。

翌日她一起來便看向自己的胳膊,塗了季良藥膏的那片紅疹,當真比旁的地方淡得多了,她心下一喜,沐浴過後忙將季良的那盒藥膏塗了全身。

季良依舊每日來給她請脈,外麵人不知情況,還以為沈如煙的臉當真沒救了,妃嬪們還好,隻內侍省卻愈發怠慢了。

連沉雪這樣好的脾氣,也很是不忿,也無怪她如此,整日膳食拖延難吃、送來的茶水衣料堪比冷宮用度,連底下些許奴才都不大用心伺候了。

她自幼同沈如煙一起長大,沈家雖不算大富大貴,可對唯一的嫡出姑娘卻莫敢怠慢,吃穿用度向來最好,莫說怠慢,人人對她都是一張笑臉,奉承討好。

自入宮後,還未體會深宮不易她便得了聖寵,一路順風順水到了現在,竟是才體會了一把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沈如煙卻冷靜的很,她如今唯一在乎的隻有自己的臉,整日裏待在殿內養身子,一心關注著臉上越來越淡的紅疹。

夜涼如水。

“皇上駕到——”

沈如煙正坐在窗邊,有一些沒一下的翻著史書,眉眼間隱約有些恬淡影子。

往日聽到這通報聲,她必然臉上掛著笑容,聘聘婷婷的出門迎接聖駕。

隻是這次,聖駕卻不為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