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麗妃
“您想要換房間便同旁人商議好，咱們後宮規矩森嚴，諸位也是跟著教導嬤嬤學過了的，若如此還鬧出什麽來，傳到皇後娘娘耳朵裏……誰都得不了好！”
祝選侍的家世隻比同屆秀女們高些，可在宮裏，人精們還真看不上眼。
“姑姑說的是，您放心，我已同吳選侍商議好了，這便搬東西，絕不鬧事，不會叫姑姑難做。”祝選侍換了一張笑臉，話落又警告地看了吳選侍一眼。
吳選侍苦笑一聲，也道：“是……我們這便換了，姑姑放心。”
邱姑姑見事情解決，點點頭便離開了。
祝選侍給了她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便叫宮女們去搬東西了。
“都仔細著些，本姑娘的東西可不是那等寒磣物件兒能比的，若摔了碰了，要你們好看！”祝選侍環視一圈來來去去搬東西的宮女們，冷哼一聲，又轉頭上下打量著吳選侍，眼含輕蔑，“這等好東西，你怕是見都沒見過吧，今兒給你開開眼，也省得日後丟人！”
祝選侍鄙薄不屑的語氣和周圍似有似無的嘲笑聲叫吳選侍瞬間漲紅了臉，可看著那些被抬進自己房間的珠寶首飾和精貴料子，她眼眶含淚，訥訥良久，終是沒再開口，往祝選侍原來的房間去了。
祝選侍嗤笑一聲。
沈如煙在心裏搖了搖頭，吳選侍膽子還是太小了。
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祝選侍驀地偏頭看了過來，眼含警告。
沈如煙對她揚眉一笑。
見狀，祝選侍眼睛又瞪大了些，不過不知怎的，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兒後，眼中意味不明，卻沒再挑釁，昂首挺胸進門了。
沒意思。
沈如煙頗有些遺憾地回了房間。
“姑娘。”沉雪迎上前來，麵帶憂色，“咱們剛進宮，還沒站穩腳跟，您千萬悠著些。”不該有的麻煩，還是省省的好。
那祝選侍再張狂跋扈，那也是她的事，隻要不找麻煩到她們頭上，便明哲保身最佳，何苦初來乍到便添個對頭。
沈如煙點點頭，喝了口茶：“我知道，她瞪我，我也沒怎麽著不是？我還對她笑了呢。”
您那不是明晃晃的挑釁麽？
沉雪無語，不過到底沒在多言——主要是怕惹了她逆反，回頭真的找人家事去。
因為新奇，這一日倒也不難熬，隻是天太熱，晚間送來的飯菜味道雖不錯，卻到底沒胃口，洗漱沐浴過後她便睡下了。
翌日要拜見皇後，一眾人早早便起了身，因為都是按規矩梳妝，倒也不會多出格或失了規矩，隻是沈如煙那張臉在一眾秀女中格外惹眼。
邱姑姑引著她們一路往皇後的坤寧宮去，沈如煙初來乍到不敢放肆，時刻謹記著嬤嬤教的規矩，視線微微下垂，隻用餘光看著路，絲毫不亂瞟。
皇宮規矩大，她早便知道的，即便眼下走在小道上，鳥語花香，景色宜人，周圍來往的宮女太監們也無一人大聲說話，更無人欣賞這般美景，連走路都輕柔的緊，處處沒有論規矩，卻處處都是規矩。
當今皇上登基七年，政通人和，後宮嬪妃卻不多，如今皇後之下，隻有一個家世不俗的玥貴妃，而妃位上的，也隻有三個——家世寵愛都平平的賢妃，生了大公主的柔妃，以及最得聖寵的麗妃。
賢妃是潛邸時候就跟著的，封妃順理成章，柔妃育有子嗣，高位無可厚非。隻有麗妃，出身不顯沒有子嗣，入宮僅三年卻生生憑著聖寵坐上了妃位，原因無他——麗妃貌美，無人出其右。
再往下一些嬪妃，嬤嬤們隻講了品級與寵愛，卻沒有具體說過。
沈如煙心裏默默梳理了一遍，今日除了見皇後，其他該見的大概也都能見到，有個初步了解，日後要怎麽行事，也能有個章程了。
一刻鍾後，便到了坤寧宮。
即便沒有亂瞟，僅從餘光所見，便可窺得坤寧宮是何等華麗，或者說是尊貴。
儲秀宮那般裝飾已叫她滿足，卻隻是這後宮中最微末的存在，反觀皇後的坤寧宮，一簷一瓦，一草一木，無一不精雕細琢，引人入勝。卜一進內殿，清涼與淡香齊齊襲來，五步一宮女，盡皆嚴肅端立。
大理石地磚光潔可鑒，走在上麵都要擔心自己踩髒了它，殿內柱子上雕刻著精美的圖紋，紗帳與珠簾輕微擺動間暗香浮動，前朝古董四下擺放著，牆壁上掛著好幾幅百年名畫，偌大的內殿空曠華麗又不失底蘊。
走至近前，邱姑姑上前先行一禮，便站在了左側。
皇後已端坐於上首，兩邊椅子上也坐滿了盡態極妍、各有千秋的嬪妃們。
“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眾人跪下行大禮。
皇後身著鳳袍，麵容帶笑，她今年也不過二十有五，卻眼神淩厲，氣勢外放，仔細看去，眉眼間還帶著勃勃英氣，端坐於上首時，比起雍容華貴的皇後，反倒更像個女將軍。
見到一眾選侍，她也沒有為難，待禮成後，便叫了起。
也不知為何，沈如煙一個五品守備之女，竟被邱姑姑安排同祝選侍一起位列首排，再加上她那張臉，著實紮眼得很。
“姐妹們快瞧瞧，我還當麗妃的容貌已是後宮頭一份兒了，如今見了這位妹妹，才知何為人外有人呐。”說話的是右側第一位看起來頗為溫柔的女子，毫不誇張地說，這位連頭發絲兒都透著股賢良淑德的味兒。
坤寧宮掌事宮女適時介紹：“這位是賢妃娘娘。”
“見過賢妃娘娘，嬪妾蒲柳之姿，不敢同麗妃娘娘相較，更不敢當娘娘如此盛讚。”
“不必謙虛，你當得起。”賢妃笑著開口，依舊一副溫柔模樣。
沈如煙抿唇笑了笑，沒再說話，她也覺得自己當得起。
“能叫賢妃姐姐如此誇讚，本宮倒是好奇極了這位新妹妹的樣貌。”這時，一道清麗婉轉的聲音驀然響起，向後看去，一位青色宮裝的女子走了進來，其顏如春華，其形若拂柳，眉眼含笑，妍麗驚人，一進門就仿佛將這殿內都照亮幾分，沈如煙好似瞬間理解了那句“蓬蓽生輝”。
單看長相，便知這位正是以貌美著稱的麗妃了。
麗妃身姿婀娜地走至近前，笑吟吟行了一禮：“皇後娘娘安，臣妾來遲了。”
皇後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
麗妃一笑，偏頭看到沈如煙，頓時眼前一亮。
近距離看到，饒是沈如煙也被她的容貌驚豔了一番，她自幼看慣了自己的臉，此後再難有旁人入她眼，可如今看到麗妃，套用賢妃的話，就是才明白過來人外有人。
其實嚴格論起來她們二人容貌不相上下，隻是各有千秋，若說沈如煙是明豔絕俗，那麗妃就是清麗脫俗了。
前者勾魂奪魄，後者不食煙火。
怪道三年就能從選侍越至妃位，盛寵不衰。
沈如煙心裏不由謹慎了許多，這位麗妃，恐怕是個勁敵。
可還不等她升起警惕，麗妃就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盈盈地仔細打量著她：“難怪連賢妃姐姐都讚不絕口，這位妹妹好生貌美，枉本宮自詡後宮第一人，站在妹妹麵前，竟也自慚形穢。”
不知為何，沈如煙總覺得她聲音裏帶著些淡淡的興奮。
不過麗妃突如其來的示好叫她有些當機和茫然，頓了幾瞬，才道：“娘娘謬讚，嬪妾實不敢當——”
“當得起當得起！”麗妃拉著她的手不斷摩挲，眼睛亮得出奇，“妹妹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家住哪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