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誰教你說這些的?

趙玉樓的手依舊流連在她臉頰處,沒有說話,眼神卻有些陰寒。

沈如煙心裏“咯噔”一下。

他是信了自己對謝長風沒意思,可她的耳墜從謝長風懷裏掉出來卻是不爭的事實,隻怕他心裏是有了疙瘩了……或者說介懷。

大周本就禮法嚴苛,如帕子、簪子以及耳墜這種姑娘家貼身之物上,更是敏感的厲害,即便定了親的未婚夫妻尚不能輕易交換信物,更別說她這樣已經有了主,且還是後妃的身份。

若非趙玉樓尚還信她,若非在他這裏自己還算有幾分地位,隻怕今日不論事實如何,結果如何,自己都逃不開一個“病逝”了。

他可能不會對自己如何,可謝長風……怕要走得更艱難了。

“今日之事太過蹊蹺,有人算計也未可知,皇上若猜忌為難謝將軍,隻怕要正中幕後之人下懷。”她慢聲道。

趙玉樓臉色絲毫未變:“是太巧了……幕後之人,朕不會放過。”

“那謝將軍……”

“你很關心他?”

沈如煙神色一凜:“謝將軍是難得的將才,更是我大周功臣、是皇上傾力扶持的心腹,若因旁人陷害而致君臣離心,豈不正如奸人之意?”

“陷害?”趙玉樓語氣莫名,“你倒是極為相信他呢。”

因為謝長風喜歡的根本就不是她啊!

隻是這話不能說,不然安昭儀逃不了一死,而謝長風隻怕當真再無起複可能。

斯圖虎視眈眈,定遠侯日漸年老,即便為了大周,謝長風也絕對不能有事。

她緩了緩,輕聲道:“我的耳墜……皇上知道的,一年前的今夜正丟失不見,彼時謝將軍還在邊疆,又如何得知這是我貼身之物,即便被人撿到,無論有心還是無心,到謝將軍手上時,隻怕也倒了幾手,甚至他知不知道自己懷裏有這東西都未可知,私情或是愛慕……說來實在太過勉強。”

“皇上知道的,若非我耳墜意外丟失,那夜也不會聽到您與太後……的話。”還差點丟了命。

她一番話說下來,堪稱誠懇十足又苦口婆心。

隻是趙玉樓的臉色卻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聲音更明顯寒了許多:“你很不希望他出事。”

沈如煙雙手陡然攥了起來。

若換作以前的她,定然是盡全力將自己摘出來,隻要不是自家人,旁人死不死與她何幹?

可不知何時起,她竟也對家國大義,和這江山社稷上起了心。

自私自利的人也會有這樣一天,當真可笑。

“皇上……信我嗎?”她似是有些艱難的問出了這句話。

趙玉樓眼神柔和了些:“信。”

隻是還未等她回話,他便繼續開口道:“可謝長風……到底人心隔肚皮,便是朕也不敢妄言自己能洞悉人心。”

凡上位者,猜忌心隻會更重。

多疑是帝王的通病。

沈如煙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心下更無力又悲哀。

趙玉樓道:“這是前朝的事,你不必糾結,謝長風如何,也不是你一力便可左右的。”

沈如煙眼神有些恍惚迷霧,她驀然抬頭,正對上他涼薄中帶著三分冰寒的眼神,仿佛世間一切都不過如此,仿佛萬物都不在他眼中,沒有任何人或事能叫他妥協或停留半分,仿佛……沒有什麽不能舍棄。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這才是帝王本性吧。

“皇上信我,是信我日夜伴你左右,始終為枕邊人,還是信我心思簡單卻又貪慕虛榮,謝長風這樣沒有根基隻能仰你鼻息的窮小子,我定然看不上?”她忽地問道。

趙玉樓聞言一怔,似是沒太明白她的意思:“他謝長風出色不錯,又如何比得過朕?你又不瞎。”說完,他又道,“貪慕虛榮?”

“皇上不是這樣以為的嗎?”

對上她清澈的眼眸,趙玉樓有些啞言。

……他從前的確是這樣想的。

見他不說話,沈如煙眼裏閃過一絲什麽,卻眨眼間消失不見。

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忽然一字一句道:“我從進宮便是為權勢榮華而來,沉雪總說我藏不住心事,皇上這樣聰明,定然也是清楚的罷。”

她這話一出口,趙玉樓眼神瞬間陰沉下來:“你想說什麽?”

沈如煙一笑:“皇上清楚,卻依舊縱容,是因我容貌絕色?”

趙玉樓眼神陰寒,冷聲開口:“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麗妃那樣掐尖冒頭,你都能寵她三年,而我……尚且還算得你心意,所以那些子在你眼中不過如此的東西,給便給了,養條貓貓狗狗的,還要好吃好喝呢,我也從來清楚自己的定位,更有自知之明,而後來……皇上對我態度轉變,是因為那場大火,幼時你沒有能力救下淑妃,眼睜睜看著她燒成灰燼,而二十多年後這同樣一幕,你魔怔一樣冒著性命危險來救我,之後又對我百般縱容,甚至獨寵……更是因為我彌補了你幼時的無力彷徨與絕望……自那之後,皇上很少夢魘了吧?”

淑妃和那場大火是趙玉樓的死穴,更是提起就要隱隱作痛的傷口。

而沈如煙此言,無異於將他的傷疤與兩人之間的關係攤開來,暗夜沒有烈日,卻也能燒的人心灼發疼。

趙玉樓周身氣息愈發暗沉冷寒,眼裏的陰鷙之氣更在她不停歇的話下越來愈濃,仿佛下一刻就能噴發而出。

而她絕對擋不住。

沈如煙一直看著他的眼睛,她從未見過他這樣滿身怒意,直麵他眼裏洶湧滔天的陰霾冰寒,若說他下一刻就能眼都不眨的提劍殺人,她也是信的。

他覆在她臉上的手動了動,緩緩向下而去,動作輕柔卻莫名陰森至極,就在沈如煙覺得自己的脖子下一刻就會被緊緊掐住時,他的手驀然停在了她下巴處,然後收緊了手指,她被攥的生疼。

她眼中湧上些淚光,不知是疼的還是怎樣。

趙玉樓的聲音陰寒如地獄爬來:“誰教你說這些的?”

沈如煙被他強硬抬起頭,牢牢製住,不由扯了扯嘴角:“在皇上眼裏,我到底是何等蠢笨無知,竟連這樣淺顯的道理都看不透?”

趙玉樓眼中怒意與陰鷙夾雜,比之方才更甚,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