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篡改

季連城看一眼詔書,直視著她。

“你要騙兵?”

許澄寧點頭:“正是。”

季連城搖頭:“如今已是這種局勢,皇帝的聖旨還能管用嗎?”

“盡力一試。自古當皇帝,都講究一個名正言順,隻要這份詔書是先帝下的,寧王應當不敢明麵違抗。但那十萬兵馬能不能徹底收服,就要看我們怎麽籌謀了。”

季連城輕撫詔書,道:“你想怎麽騙?”

許澄寧拿著詔書進屋,邊走邊道:“你把其他所有人都打發得遠遠的,還有,幫我準備一些工具。”

小時候跟燕竹生在外,她看過工匠修複字畫,紙上的有,布帛上的也有。不過當時她把偷師來的技藝用在給自己的衣服去墨漬、打補丁,卻是還從沒在字畫上實踐過。

聖旨所用乃蠶絲錦緞,通體雲紋,背麵正中是一對盤曲飛揚的龍。

蠶絲脆弱,許澄寧不敢用力,墨也被吃進了錦緞裏,除不幹淨了。

許澄寧想了想,把軸柄拆下來,小心翼翼地在畫卷兩端各裁下窄窄一條布料。

季連城眉心一跳:“這是做什麽?”

“等著看就是。”許澄寧頭也不抬,把聖旨箍在花繃子上,手裏動作不停,“你選最細小的針,把線穿好。”

季連城挑眉,片刻後無奈挑了根牛毛似的針,有點笨拙地穿線,線細針也細,半天才穿好,回過頭來發現許澄寧已經摳出了字,詔書上大剌剌地出現了幾個洞。

“你膽子可真大啊。”

“少羅嗦。”

許澄寧把裁下的布料一點點剪下遮住洞,穿好飛針過線,快速地縫合。

季連城在一旁看著,驚奇地發現縫合的絲線竟半點沒有露出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塊詔書上打了這麽多的補丁。

“磨墨。”

季連城依言照做。

許澄寧全部縫好,把聖旨鋪在桌上,提筆蘸墨,心裏略斟酌了一番言辭,然後再揮毫一氣嗬成。

季連城低頭看,隻見篡改後的詔書字跡與原先一致,沒有任何修改痕跡,更分辨不出字跡出自二人之手。

“你竟還有這門手藝?”

許澄寧擦手:“如何?可能以假亂真?”

季連城哈哈笑了兩聲:“當然能。”連他如此近身看完全程,都很難以相信這竟是修修補補出來的東西。

“不過,許澄寧,篡改、假傳聖旨,這要是傳出去,可是要誅九族的啊。”

他低低的聲音傳來,話中隱含笑意。

許澄寧負著手,抬頭直視他,臉上泰然自若。

“這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嘛,哪一天我穿幫了,那一定是季少將軍搞的鬼,我也一定會拖你下水。”

“少將軍別忘了,適才是你穿的針,磨的墨,怎麽著也算是幫凶吧?而且,騙兵對我有什麽好處,兵馬是你的,我可什麽都沒有,你覺得大家更相信你是主謀還是我是主謀?”

“噢~”季連城拖長了音,恍然大悟,“原來你剛剛就在算計我了,這麽信不過我?”

許澄寧假笑:“哪裏,就是信得過才敢與少將軍共謀此大逆不道之事,少將軍不要誤會。”

“嗬嗬。”

季連城眼神戲謔,把詔書卷起放在了自己懷中。

“好,許澄寧,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了,同生死,共進退啊。”

他說完,一把抓住許澄寧的手。

“走,去搶兵馬。”

此時河曲關中,守將石大量正朝龐毅苦苦哀求。

“副帥!屬下求您,哪怕留下萬數兵馬相助也好,求您不要對河曲關見死不救啊!”

龐毅擦著自己的兵器,麵無表情。

“這是上頭的命令,你想讓本帥抗旨嗎?”

石大量腦袋貼在地上,心裏苦不堪言:“副帥,非屬下推脫,實在河曲已經矢盡援絕,大軍一撤走,關口……就再也守不住了!”

龐毅煩躁至極:“京城淪陷了,我們大魏的都城淪陷了!你覺得究竟是河曲關重要,還是京城重要?主上如此吩咐,自有他的考慮,怎麽,你要越俎代庖,幹涉主上的決斷嗎?”

“可是河曲是大魏的國門啊!破了河曲,敵軍便要**我大魏國土了!”

石大量驀然抬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龐毅:“副帥說是主上吩咐,屬下鬥膽問一句,究竟是哪位主上?如果是遠在金陵的新帝,相信副帥不會以‘主上’二字稱之;那麽就是端王或者是寧王?敢問,端王寧王什麽時候有調兵之權,可以置先帝的詔令於不顧,置邊關戰事於不顧了?”

“你大膽!”

龐毅怒極,一腳踹在石大量心口,把他踹飛。

石大量吐出一口血,也不再哭求,反而譏諷而毅然地說道:“我有幸曾在謝公爺手下做事,他光風霽月,抗賊勇猛,一心為國為民,如果是謝公爺在這,他一定不會這麽做,他也許早已收複了大霆關,把敵人趕跑了。龐毅,你還差得遠了。”

“龐毅,”石大量怒目相視,“我一直想問,謝公爺和謝世子是不是你所殺?你是不是為了奪兵權,故意謀害了他們!”

“一派胡言!”

龐毅暴跳如雷,一巴掌打了過去,臉上的驚慌轉瞬即逝,頃刻變為濃濃的殺意。

石大量吐出兩顆牙齒,咧開嘴,白色的兩排牙齒此刻掛滿了鮮血。

“你可以殺了我,左右這河曲關再失陷,西境就完了,我也無臉麵對百姓,倒不如現在就死掉,給你再添一份罪業,讓你到了陰曹地府,也永世不得超生!”

龐毅氣得渾身發抖,咻地抽出自己的佩刀,抵在石大量脖子上。

“來人!石大量辱罵皇子,犯了大不敬之罪,把他拖出去,斬於軍前!”

門外進來兩個士兵,摁住石大量把他拖到了軍營前。

石大量守了河曲關十年,廉潔奉公,深受百姓愛戴,手下將士也十分敬重他。眼見他被五花大綁,從總兵府裏一直押到軍營,眾人十分驚愕。

“石將軍犯了什麽事?怎麽被綁起來了?”

“聽說是大不敬,要殺頭!”

“天!不行啊,石將軍可是好人啊,不能殺……”

大家議論著,紛紛跟過去看。

石大量被按跪在營前,士兵們跑出來,圍了裏三圈外三圈。石大量的手下都不忍上峰落得如此下場,連聲向龐毅求情。

“石大量對王爺不敬,對先帝不敬,該殺!”龐毅環視一周,眼神陰鷙,“誰還要求情,視為同罪!”

手下又驚又怒,跪在地上還想再求,石大量開口製止了他們。

“石某死不足惜,但是河曲關不可不守!”

石大量提高了聲音,大義凜然。

“眾將士們,爾等來自五湖四海,為保衛家國而來。今外患猖獗,龐副帥卻要率兵回返,國門將破矣!”

“石某不才,懇請各位為了大魏,留下來,守住河曲關,那麽石某雖死無憾!諸位,拜托了!”

石大量說完,緩緩朝著眾兵磕了三個頭。

眾人無不動容。

龐毅卻怒火再起,揮手。

“斬!”

他的親兵充當劊子手,拔出了刀,高高揚起,對著石大量的脖頸落下。

“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