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陛下,駕崩了

往回走的路上,各種新消息也紛至遝來。

嘉康帝逃到了金陵,寧王在徐州,端王則在荊州,端王和寧王已經開始招兵買馬,隱隱像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三股勢力分散在三個地方,看樣子根本沒有要合作的意思。而且,端王和寧王這是跟聖上撕破臉了?”

許澄寧思來想去,越發覺得在這之前,京城,或者說嘉康帝跟他兩個兒子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旁人不知道的事。

雲九道:“壽王也因禍得福,現在已經沒人有空去刺殺他了,他就潛藏到了南地。”

壽王不重要。

許澄寧晃了晃腦袋,倒是想念起了順王,不知道那位紈絝小王爺現在在哪裏,可還安全。

薄元道想要謀朝篡位,不可能依靠北厥人吞下整個大魏朝,那樣就成北厥人的天下了。

他必須收服天下人的民心,為此,他不能直接登基,迂回且最有效的法子是扶一位傀儡皇帝上位,自己才能可以擺脫叛黨汙名,以為新君清剿叛黨之名,招納兵將,一步步在大魏境內立足根基,掌握權勢。

所以,於內於外都毫無威脅的順王,可是薄元道最合適的獵物啊。

……

“父皇!”

順王撲到嘉康帝的床前,鼻涕眼淚一起嘩啦啦地流。

舟車勞頓讓本就年邁的帝王越發病重,有一口氣沒一口氣地苟延殘喘。

“父皇,嗚嗚嗚……您快好起來啊……”

海公公動作輕柔地扶起順王,軟著聲音道:“王爺,您別哭了,陛下這病,要靜靜地養才行啊。”

順王努力哭得小聲。

海公公安慰了他幾句,便溫聲對一旁的韓清辭道:“韓大人,麻煩您帶順王殿下出去走一走可好?”

嘉康帝逃到金陵後,被韓家所接待,如今他們便居住在韓家最大的別院中。

韓清辭是韓芳永長孫,之前韓家通過捐田為他謀得了一個官位,如今韓清辭已經官至揚州刺史,禦駕南下至他的轄地,他又是韓家嫡支嫡長孫,理應過來拜見禦駕。

“是。”

韓清辭做一個請的動作:“順王殿下,請隨下官來。”

順王跟他出去了,出了門還是哭哭啼啼。

“韓大人,父皇什麽時候能好起來?你這金陵,有沒有神醫可以給父皇治病啊?”

韓清辭很溫和,也很耐心:“陛下乃天子,福澤綿長,定能好起來的。”

順王哭唧唧地擦淚:“你不要總說文縐縐的話嘛……”

韓清辭好脾氣地道歉。

“王爺這幾日休息得可還好?韓家若有招待不周的,您盡管提出來。”

順王搖頭:“沒有,很好,比本王自己的府宅舒服多了,比皇宮也舒服多了,韓家……”

“韓家?”他茅塞頓開,“噢!韓家!你們是小冬瓜的親人是不是!”

韓清辭不解:“小冬瓜是……”

“小冬瓜就是許澄寧啦!”

“原來如此,”韓清辭淺淺一笑,“不才正是澄寧的大表哥,文國公正是下官的表叔。”

順王很激動地拉著韓清辭的手:“原來是大表哥!大表哥,許澄寧在哪兒啊?在不在你們這?叫她出來跟本王一起玩啦!”

都快及冠的人了,還是這麽童心未泯,想來作為年幼的皇子,還是很寂寞的吧。

韓清辭微笑道:“王爺,實在不巧,表妹並不在此,下官找兩個族弟給您作伴可好?”

韓家族大,不缺兄弟姐妹。

順王臉苦巴巴的:“你家裏人不會又都是讀書人吧?”

“這……”

“算了算了。”順王煩躁地搖頭,“本王等父皇好起來,再玩吧。”

“是。”

室內,嘉康帝眼睛結了一層翳子,朦朦朧朧,看東西時清時渾的,隻能不停地沙啞叫喚。

“慧乘,慧乘……快找慧乘……”

海公公點頭:“是。”

不多時,慧乘便進來了。

他先看向海公公,然後彎著腰走到榻前。

“陛下。”他喊道。

“慧乘!”

嘉康帝一把攥住了慧乘的手臂,力氣極大。

“快!給朕用上回的藥!朕不要生病!朕要活!朕要長生不死!”

他渾濁的眼睛迸射出癲狂,手臂上根根筋骨幾乎要將蒼老的皮膚破開了。

“陛下稍安勿躁,慧乘替您診脈。”

慧乘觀察了一下嘉康帝的五官,然後把手指頭搭在他的手腕上,閉目診了一會兒,突然睜眼,去看海公公。

海公公半眯著眼,點了點頭。

慧乘便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四四方方,不及掌心大,裏麵放著一枚紅色的丹丸。

他跟海公公一起將嘉康帝扶起來,服侍他將丹丸用水順了下去。

嘉康帝服完藥,感覺腹中溫暖,灰敗的臉色也像被拂塵掃去了灰,一瞬之間,容光煥發,臉上甚至有了紅潤的氣色。

嘉康帝感覺身體都輕飄飄了起來,生命的活力令他臉上咧開了笑。

“慧乘,朕這身子,還要吃多久丹藥才能好?”

慧乘離開床榻,恭敬地退後兩步,雙手在身前交疊,微低著頭。

“陛下,您快死啦。”

聽到“死”字,嘉康帝臉上輕鬆的笑一滯,繼而大發雷霆,蒼蒼的白發一根根豎了起來。

“你胡說什麽!”

慧乘仍臉朝地麵:“我說,您快死了!”

嘉康帝臉色越發漲得紅,他把手邊的物什都砸過去,大喊:“海盛!海盛!快讓人殺了他!快讓人殺了他!”

他說完便感到一陣劇烈的心絞痛,身子歪向一邊,手緊緊捂著心口,能感覺到心越跳越快,越跳越猛,好像下一刻,便要破骨而出,跳到他的手心裏。

“陛下。”

海公公坐過來,把他扶好,蓋上被子,依然是那低眉順眼的軟麵饅頭樣。

“陛下,您馬上就八十了,也活夠了。”

“你!”

嘉康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海公公。

“海盛你……”

“日日看陛下纏綿病榻,苦於病痛,奴才實在不忍。”海公公淡淡露出一個笑,“陛下,您安心走吧,後麵的事,奴才會替您代勞的。”

海公公打開床頭的長匣子,裏麵露出明黃一角。

刹那間,嘉康帝什麽都想明白了,眼睛快要裂開。

“你……你們是一夥的……你故意哄騙朕毒殺寧王和端王,寫下傳位詔書,當太上皇退居朝後……原來,你是別有用心!”

“陛下,您疑心病又犯了。”海公公垂下眉眼,“寧王、端王、壽王,還有從前的廢太子,都是您自己不肯信的,可與老奴無關。”

“造成今天這一切的,是您啊。”

“你……你……”

嘉康帝乍起雙手掐過去,海公公躲了一下,他撲了個空,從**滾落,沿著床前的幾步台階哐啷哐啷滾下,最後趴在地上,不動了。

嘉康帝睜著眼睛,最後一絲鮮活的熱氣從鼻中散出,然後,一絲血從嘴角流了出來。

“唉!”

海公公慢慢走過來,掏出白色的手帕,為他揩去嘴角的血痕,然後把嘉康帝抱回了**。

慧乘弓著身子:“海公公,我……”

海公公擺了擺手:“走吧。”

“誒,好!”

慧乘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海公公慢條斯理地將嘉康帝的寢衣整理好,手腳擺放好,被子蓋到了胸口以下。

然後起身,打開了屋門。

“陛下,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