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京城淪陷了

許澄寧從夢中醒來,發現還是深夜,屋裏的呼吸聲深深淺淺。

而她卻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咚咚的心跳,沒來由一陣不安的感覺。

夢睡醒就忘,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夢的原因,還是不甚愉快的預感。

她給彤星掖好被子,自己起身趿拉了鞋,躡手躡腳推門走了出去。

屋外月色清朗,像塊沉進黑水發光發亮的玉璧。

借著廊下的燈籠,許澄寧瞧見了院中坐了一道身影。

她辨認了一下,喊道:“燦星,你怎麽沒去睡?”

許燦星回過頭,愣了一下,撓著後腦勺避開了她的眼光。

“不困。”

“我也不困。”

許澄寧在他身邊坐下,道:“你最近功課很不錯啊,雲叔也說你筋骨越來越好了。”

許燦星低著頭道:“我……以後會幫姐姐。”

許澄寧把他頭抬起來。

“你要把自己放在首位,先做自己想做的。”

許燦星沉默以對,好一會兒才道:“姐,你以後會回去嗎?”

“回去哪裏?”

“京城。”

“這個啊,”許澄寧搖頭,“不知道,可能不會吧。”

“你的阿爹和阿兄來了,你不跟他們回去嗎?”

許澄寧自嘲一笑:“我不想把未來托付在任何人身上。”

“他們或許會對我不錯,但除了我,他們還有別的親人去顧及。你是男孩,可能不知道,沒有出嫁的老姑娘總會平白無故被人嫌,我不會故意找不痛快,把自己逼進那種境地。”

許燦星看著她姣好的麵容,輕聲問:“那你會跟那個人走嗎?”

許澄寧扭頭看他,明白了他說的“那個人”是誰,想了想道:“可能會,可能不會。”

與他相戀的那一刻起,她就設想過他們這一段感情會無疾而終。

她掏出了所有真心與感情,隻為不辜負彼此的心意,其實從沒敢想過一定有兩全其美的未來。

親情尚有血脈相連維係,都可能被無奈的現實阻礙打敗。他們之間的感情,如何才能堅不可摧?

“少年,想太遠會長白頭發的。”許澄寧輕輕拍了許燦星一下,“不是什麽事都會有結果的,我們也強求不了,隻要不後悔就行。”

雖然話是這麽說,許澄寧還是整日翹首以盼地等消息,希望等到秦弗平安的隻言片語。

但消息還沒等到,鄭家商行的人就先到了。

之前跟鄭家簽了兩個月紙量的契書,因為原先還有別的單子在做,便把鄭家的單子挪到後麵來,今天恰是約定好的交貨的日期。

李茹使人來說,許澄寧便從箱子裏翻出了一件安豐的寶器,想拿去擺在堂屋裏。

鄭家的掌櫃走南闖北,一定識貨,不怕釣不出鄭業承這條大魚。

她心裏正想著,李少威匆匆忙忙找來了。

“阿澄!”

許澄寧轉過身:“少威兄,怎麽了?”

李少威麵色蒼白得跟紙一樣。

“京城淪陷了!”

許澄寧忽覺兩耳轟鳴,嗡嗡作響。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李少威表情憤恨而憂心。

“是北厥人,他們悄悄越過了北境的防線,大軍直入京城,京城人心渙散,僵持了十來天就被攻陷了!”

京城裏也有軍隊駐守,但先是寧王率自己的人逃離京城,然後端王也逃了,兩人各帶走了屬於自己的一眾擁躉,還有大半的官員官眷也跟著嘉康帝南逃了。

京城群龍無首,於是很快被攻破了城門。

許澄寧晃了幾下,呆若木雞,緩過神來時差點崩潰。

“那燕先生呢?燕先生怎麽樣了?他會不會出事了?”

北厥人凶悍嗜殺,一想到他們燒殺搶掠的場麵,許澄寧就害怕得發抖。

“不行,我要去找燕先生!”

“阿澄!”李少威攔住她,慢慢拍撫她的背,“你不要著急,聽我說……”

“這次並非是單純的外族入侵,而是邊境將領叛國。”

許澄寧不可思議:“誰……”

“安北都護,薄元道。”

“他……”許澄寧驚道,“他不是端王的人嗎?”

不對,是安北都護司馬跟安王有姻親關係,端王是用了迂回的方法去籠絡安北都護,結果,沒籠絡成。

或者說,是薄元道假意投靠端王黨,實則是利用端王黨獲取錢財與京城的情報。

安北都護手握北境數個族落的人脈,再聯合北厥,因為跟端王黨有聯絡,他知道京城如今山雨欲來,所以把握這個時機,借端王的掩護,一路南下,順順利利地攻占了京城。

“薄元道是魏人,他若有意謀朝篡位,應當不會放任北厥人燒殺搶掠。”

許澄寧擔心地搖頭:“不行,我還是不放心……”

“寧兒!”

韓策和韓清元一聽到消息,就匆忙趕來了。

韓策連忙安撫她:“寧兒,你乖乖待在這裏,我去探聽情況。”

“可是……”

韓策道:“如今在京城外與薄元道正麵抗爭的,是北境守將馬上長城關鴻將軍父子,他是你爹爹的好友,與我們韓家關係也好。他現在孤軍奮戰,我想去幫他,我會幫你查問燕大儒的情況的。

“寧兒,你且安心在這裏等等,沒準等上一陣子,燕大儒報平安的信就來了,你要是走了,不是錯過了他的信,還白跑一趟嗎?”

“這個……”

雖然知道韓策是在哄她,但許澄寧覺得他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

雲九也過來,對她說:“我派兩個善於偵察的暗衛去查,你不要亂跑。”

戰亂時分,她這種沒有武藝傍身的,隻會給人拖後腿。

許澄寧猶豫了一下,答應下來:“好,那我……就先等等吧。”

本以為隻是皇位更迭,沒想到還有如此國禍。

現在怎麽辦?

西邊西陵西戎在攻打大魏,東邊叛軍攜北厥攻陷京都,國主難逃,儲君未定,人心渙散,四分五裂,這可如何是好?

許澄寧坐在位子上,凝神入定一般。

許燦星走過來,輕輕叫了一聲。

許澄寧道:“燦星,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做。”

許燦星挺直了背:“你說。”

許澄寧拿出一份地圖,用紅墨在上麵圈了兩個圈。

“你還記得,我們剛從京城出來,往西走的路上遇到的那群山賊嗎?”

許燦星點頭:“記得。”

“你去把他們帶過來,就說是我找他們。”

她把地圖攤開給許燦星看。

“現在你能看懂輿圖,能認路了嗎?”

在去關外的時候,許澄寧把這些都教給許燦星了,但許燦星還沒自己親身走過。

許燦星將地圖接過,塞進懷裏。

“能。”

許澄寧對他微微一笑,讓雲九派了幾人跟著許燦星。

“去吧。”

許燦星帶了一個小包袱,利落地翻身上馬,打馬走了。

許澄寧目送他遠去,回去又找了李茹。

“阿茹,鄭家要的貨,給他們吧,之前的謀算,算了。”

敵人已經打到大魏了,這個時候必須同心協力,蕭牆之內不能再爭權奪利了。

再惦記以往與鄭家的那些恩怨私仇,再一味謀求讓秦弗奪權的私利,就太自私了些。

隻要能將敵寇拒於國門之外,寧王和端王誰上位,也都無所謂了。

如果因為這個,秦弗回不來,那她就陪他去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