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醉墨

來的是上次那個燕娘,還有另外一個瘦高的女子,兩人看起來一般年歲,都是二十來歲的模樣。

“許先生,我們那兒有個孩子病了,拉好幾天肚子,臉都青了,什麽也吃不下,我們實在沒辦法了,你能去看看嗎?”

燕娘細聲細氣,幾乎在哀求。

許澄寧想了想,帶上李茹,跟她們一起去。

“謝謝許先生,謝謝許先生。”

燕娘連連道謝,忍著路上行人的白眼,把她們請到了小北巷。

她們住的房子又小又破,幽暗無光,一進去,迎麵一股陰冷的潮氣,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黴味。

許澄寧定了定神,適應了屋子的幽暗後,這才看清楚了裏麵分成兩排坐著七八個年輕女子,小的差不多十六七歲,大的二十多歲,中間有人懷裏還抱著個幼小的女童。

“燕娘,你們還真請到了!”有人叫道。

燕娘點頭:“許先生心好,跟我們過來看一眼。”

“那太好了,快去,孩子還在屋裏難受呢。”

許澄寧感覺到她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說話聲。

“他就是許先生啊,生得可真好看啊!”

“沒想到還這麽年輕。”

“比我們都小吧,真好。”

許澄寧正欲隨著燕娘穿過一道小門,門簾卻先開了,裏頭走出個年長的女子。

女子體貌微豐,裹著棗紅並棕茶色的兩層薄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領口處有點鬆,露出一片白色的豐肌。

“鬆娘!我把許先生請來給狗娃看病了!”

叫鬆娘的女子聞言看向許澄寧,眼尾上勾的媚眼微微眯了起來。

許澄寧坦然與之對視。

鬆娘微勾起唇,舉手掀開了簾子。

“那就進去吧。”

五六歲的小孩病得很是消瘦,小孩子虛弱,許澄寧也不敢給他用猛藥,簡單擬了個溫和的方子後道:“我妹妹正好也要看大夫,後天有祁安縣的大夫會過來,要是孩子病沒有好轉,就抱來給大夫看一看。”

“多謝許先生!”

“不謝。”許澄寧問道,“誰是孩子的娘?”

燕娘道:“他娘早幾年沒了,我們都是他的幹娘。”

原來是這樣,許澄寧叮囑道:“平常注意著些,別讓孩子喝生水,煮過一遍再喝。”

“是,我們記住了。”

許澄寧一一交代後,撩簾出了屋子,看到鬆娘抱臂倚著牆,豐腴的身子呈一道柔和的曲線。

她媚眼似笑非笑:“許先生這麽好啊,竟然肯到我們這髒地方來,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許澄寧拉著李茹的手:“所以我帶我娘子來了。”

“是嗎?”鬆娘不看李茹,仍是直勾勾地盯著許澄寧,“我以為,你要我們服侍你一場呢,怎樣?我人都準備好了。”

許澄寧道:“鬆娘子說笑了,這種事,不定誰占誰便宜呢。”

說著她牽著李茹出去了。

那群娼女正把頭湊在一起,你幾文我幾文地湊著錢,見許澄寧出來,便要遞給她。

許澄寧擺手:“不必了,幾步路而已,把錢留著買藥看大夫吧。”

娼女們連連道謝。

許澄寧帶李茹出來,李茹小聲道:“我覺得她們挺好的。”

“是呀,所處位置決定不了一個人品行的高低。”

這些都是苦命女,沒地種糧,無以為生,所以隻能舍棄尊嚴,拿自己的身體去換取錢財。終究生計難持與人言可畏之間,她們總要選擇一個。

“放心,以後會好的。”

“南哥哥,是不是我把生意做好了,寶平縣有錢了,就不會有那麽多人受苦了?”李茹語氣中充滿希望。

許澄寧笑著點點頭:“對,到時阿茹就是他們的大恩人、活菩薩。”

李茹笑了,認認真真準備起出行的事來。

許澄寧跟她商量好定價、銷賣路數等等之後,其他事交給李茹自己去做。

李茹細心地把許澄寧畫的兩幅對比畫被細細卷起收在一個木匣子中,另外做了幾個雕花木匣,把要賣的紙都放了進去。

“南哥哥,這紙叫什麽名字好?”

“名字啊,”許澄寧想了想,笑道,“就叫醉墨吧。”

一切事情敲定後,許澄寧帶著弟弟妹妹給李茹送別。

彤星搖搖許澄寧的衣袖:“嫂嫂去做什麽?”

許澄寧摸著她的頭說:“你嫂嫂去幹大事,回來給你買零嘴好不好?”

“好~”

彤星撲過去抱了抱李茹。

“嫂嫂快點回來。”

“嗯。”

李茹笑著捏捏她的臉,便由四名護衛、一名向導隨行,踏上了東去的路。

李茹一走,雲九火速地安排上了一個負責做飯的廚子,變著花樣做吃的。

彤星好熱鬧,李茹走後她時不時會問嫂嫂什麽時候回來,許澄寧為了不讓她想多了難過,把她也塞進了自己的學堂,晚上監督許燦星寫字的時候,也半哄半騙地讓彤星摹起了字帖。

姐弟三人坐一桌,彤星坐在墊高的椅子上,左扭扭,右扭扭。

“大哥,為什麽我們要寫字?”

許澄寧道:“因為彤星字寫得好呀,可以賣錢。家裏窮,彤星和你二哥多寫一點,大哥就有錢帶你吃餛飩了。”

彤星一聽自己寫得好,開心地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捏著筆一筆一畫地寫起來。

許澄寧哄好了彤星,又去看許燦星。

許燦星學業進展並不快,現在也隻是識字,寫字還稀稀垮垮,不太成樣子,相比讀書,他習武倒是好一點,膽子大,有點天賦。

不過整個書院,論習武的資質,還得是利秋秋,無出其右。那彪悍的小姑娘,天生一掌就能劈碎一個石磨,連雲九都說這小姑娘不得了。

這時代,會武功的姑娘可太稀有了,這可是個寶呀。許澄寧打定主意好好培養這個好苗子,至於利父利母數次委婉地提出質疑,為什麽自家姑娘來了書院沒像一開始說的那樣變文雅,反而越來越殘暴了,許澄寧都會出麵,使出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把他們繞暈糊弄過去。

農忙結束後,寶平縣又開始修路。

往東的路線和修路方略許澄寧都是定好的,由人們對照著實行即可。

所以許澄寧大部分時候不在場,而是往北和繼續往西,踏查春雪消融之後的路。

“許先生!”

有人慌慌忙忙跑過來。

“來了個縣令,說以後就是我們這兒的長官了,他要見你!”

“縣令?”

荒廢了這麽久的小山城,突然就有縣令了,怎麽不等她把路修好再來呢!

村民愁眉苦臉:“許先生,咋辦?這路還修不修得成?”

許澄寧把圖紙收起來,抬了抬鬥笠。

“我去會會他吧。”

新縣令陣仗並不大,隻有一架馬車停在縣衙外。

縣衙早就荒廢了,走一步都能引下腳印,門上結滿了蛛網,裏麵平常都是用來堆縣民的廢品的。

許澄寧捂著口鼻,彎腰走進去,煙塵彌漫中,她看見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阿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