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尋人

許澄寧被秦弗喂完了藥,昏昏沉沉睡去了。

怕她睡覺不小心壓到傷口,秦弗多拿了兩個枕頭把她的頭在側麵抵住。

隨行無奴仆,索性在她房中翻了一夜的書。

翌日許澄寧醒來,臉更腫了,左臉比右臉腫了一倍有餘,顏色也變暗了,變成了紫黑暗紅。嘴巴隻能撐開小小一個圓,僅伸得進一副筷子。

這種傷還不能包起來。

總之,消腫之前,她是見不得人了。

“這是我長這麽大以來,最醜的時候。”

冰涼的藥膏在臉上抹開,沒有昨天那麽疼了。

秦弗抹完,離遠一點看了看。

“像倉鼠,”他微微帶笑,“嘴裏藏了肘子。”

許澄寧做不了表情,也回不了嘴,隻能幽怨地看他一眼。

“乖乖喝粥,過幾日就好了。”

“嗯。”

雞絲粥做得很清淡,攪涼了才能入口。

許澄寧自己喝著,眼睛卻不住地瞄向秦弗跟前的幾道菜,尤其那盤子拔絲地瓜,橙黃橙黃的,看著就好吃。

秦弗眼睛都沒抬就知道她在幹嘛,涼涼說道:“別看了,吃不了。”

許澄寧不死心,張著窄窄的口道:“一點點。”

“不行。”

“我就嚐嚐味。”

秦弗想了想,用筷子掐下一點點,讓糖絲纏在筷子尖上,然後伸過來。

許澄寧盯著橙黃軟糯的一點,猶豫了一下,張口含住,用唇抿了下來。

“您要不要換一對箸?”

許澄寧有點過意不去。

“不用。”又不髒。

秦弗自己吃了一塊,也覺味道不錯,便問:“還要嗎?”

許澄寧搖頭:“等我好了再吃吧。”

她自己喝完了粥,就拿了張紙寫寫畫畫起來。

秦弗看了一眼。

“在畫什麽?”

“我在畫府邸。”許澄寧指著紙道,“既然要當官,那我這一年要掙個像樣的家出來。要有主院有客院,有前堂有後宅。”

“內院四間,外院三間,這間我娘住,旁邊一間給我兩個姐姐住,這間是我和阿茹的,這間是我弟弟的。我妹妹的話,給她在內院留個房,沒長大前先在我這裏的碧紗櫥住。”

“您看這,”許澄寧指著前院單獨隔出來的一間道,“書房旁邊這間廂房是給您留的,您什麽時候來做客就住這裏。這西首就是花園,最好挖個池塘,不能太深……”

秦弗聽她什麽都規劃好了,不由微笑。照比起來,她現在住的那個小宅子,一看就是臨時落腳的,各種陳設簡陋無比,隨時就能拖家帶口走人。

許澄寧從宅子的位置、大小、家具,還有學堂、傭仆等各方各麵算了一下,頭大如鬥。

“一千兩是勉強,一千五百兩才能鬆泛。”

她撓撓頭,秦弗每月給她一百兩,想想到那時也能安置得下來,隻是這一年會過得緊巴些。

秦弗輕敲她腦袋。

“盡善盡美地安排,銀兩不夠孤幫你補上,左右你家也有孤的房間。”

“好嘞。”

秦弗的錢,許澄寧向來拿得不太客氣,畢竟當初秦弗賺九百萬兩有她一份大大的功勞。

秦弗看她又不客氣地給府邸添了一圈回廊,忽然問道:“你家裏人如今在何處?”

許澄寧停住了筆。

秦弗看她人都落寞下來,輕聲問:“怎麽了?”

許澄寧低低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我還在找。”

“為何如此?”

“我也不知道,”許澄寧把情況說了一遍,“村裏語焉不詳的,有的說我娘跟人跑了,有的說我二姐當了妾,有的說她被人認作了幹女兒。總之,我回去的時候,一家人都不在了。我托了與我有交遊的一位富商老爺幫忙找,至今沒有消息,朱老爺說,可能往南邊去了。”

秦弗道:“你把他們畫下來,孤派人幫你去找。”

“好。不過我許久沒回家了,隻能畫出他們從前的長相。”

她很快就畫好了幾張小像。

秦弗拿過來看了看,她大姐二姐和弟弟,全都是大頭方臉寬頜塌鼻梁,極不起眼,掉進人堆裏就找不著的那種長相。

他愕然失語。

雖然是聽許澄寧說過她長得跟家裏人不像,可也沒想到會相差這麽多,說是雲泥之別都說輕了。

許澄寧腫臉都比他們好看。

許澄寧注意到他看看畫像又看看自己,欲言又止,便知秦弗在想什麽,解釋道:“我長相隨娘的。”

秦弗想說,跟娘也不像。

劉氏確然細眉秀骨,即便滄桑也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美貌,但五官和骨相也沒有一處與許澄寧相似。

聯想到許家人待她不好,秦弗不禁猜測,難道,許澄寧是許家抱養的?

猜是這麽猜,秦弗沒有說出來,徒惹許澄寧傷心。

“你姐姐和弟弟都多大了?”

“大姐比我大兩歲,現在十七了,畫像上是她兩年前的模樣。二姐今年十五歲,我弟弟今年十歲,但兩年前我回家沒見到他們,畫像上還是我離開前的樣子,九歲和四歲。我還有個同母異父的妹妹,生父是許大財,不到兩歲,我還沒見過她。”

“孤知道了。”秦弗把畫像卷起來,“等回了京城,孤再派人去長安府查。”

“謝謝殿下。”

秦弗日理萬機,還總是分出精神來替她處理私事,許澄寧心裏感激。單憑這種情分,她也要用盡畢生所學,助他登極,助他一掌天下,海晏河清。

“殿下您要查完明教的案子嗎?我幫您順順線索?”

秦弗看她突然變得這麽積極,笑著捏了捏她的右臉。

“不必了,孤已經從禦史台那裏了解得差不多。你自去歇著。”

“哦好。”

她站起來,腳下不知絆到什麽硬物,人竟往前倒去。

她驚呼著將要著地,一股力道把她一扯,然後便落進一個有淡淡梅香味的懷抱裏。

她睜眼,看見秦弗低頭看著他,眉目如畫,冷意盡散,隻剩下溫和,長長的墨色的馬尾從側顏垂下,絲絲縷縷,傾瀉如長流,好似謫仙。

不知是覺得丟臉還是自慚形穢,許澄寧第一反應便是抬起手,蓋住了自己顏色醜陋的腫脹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