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下丹青客

臘月十八,司家的太老夫人,也就是司冷澤的祖母,做六十大壽。

太老夫人身體不好,為了清靜養病,一直住在鄴京城郊的鬆鶴山莊。近年來行動不方便,就更不回城裏了,做壽都在鬆鶴山莊做。

司冷澤作為太老夫人的嫡長孫,自然是要去賀壽的。鄒氏是太老夫人的兒媳婦,本來也該去,但她前陣子被顏舜華氣個半死,後來一直覺得身子不太爽利,就不打算去了。

司瓊珠剛剛跟顏舜華鬧翻,一點也不想看見她,一聽要跟顏舜華同行,也稱病不肯去。這一來,就隻剩了司冷澤和顏舜華一起去。

司冷澤倒覺得沒什麽,他正好利用這段二人相處的時間,培養一下跟顏舜華的感情,還可以借這個機會圓房。

在侯府裏麵,他總是要顧及柳若依。最近柳若依特別黏他,隻要他留宿在白葦苑,她肯定會知道。她畢竟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不好做得太直接,讓她傷心。

而去給太老夫人賀壽這種事,肯定是正室夫人出場,斷沒有帶著個妾侍去的道理。他隻帶顏舜華,理所應當。

顏舜華得知她要跟司冷澤二人同行,想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本打算拒絕,但轉念一想,還是去的好。

原書裏也有男女主去鬆鶴山莊賀壽這個情節。壽宴上,男主的一個遠房表妹魏明珠對他一見鍾情,各種暗送秋波投懷送抱,還故意挑釁女主。

關鍵是,這魏明珠所在的魏家,家裏不但有權有勢,而且還有錢。

顏舜華想著,她到時候可勁兒撮合司冷澤和魏明珠一把,沒準他倆就成了。

侯府解決了經濟問題,司冷澤就不需要她了。

……

翠柳院。

屋裏,柳若依楚楚可憐地拉著司冷澤的手:“侯爺,婢妾也想去為太老夫人賀壽,您就不能也帶上婢妾嗎?”

她聽說隻有司冷澤和顏舜華去鬆鶴山莊,大起危機感。這一去就是好幾天,誰知道他們倆會發生什麽?

司冷澤本意就是避開柳若依,哪裏肯答應,勸道:“天冷,你身上的傷又才剛好,還是不要出門了,心意到了就行。”

柳若依眼眶發紅:“可是,婢妾舍不得侯爺……”

司冷澤看她又要開始哭,有些不耐。

以前他看見她梨花帶雨的柔弱模樣,還會心生憐惜,但看得太多,內心就毫無波瀾了。

他突然想起另一個女子。眉眼疏朗大氣,五官深邃冷豔,凜冽的目光看過來,逼麵便是斐然的風采。

她既不柔順也不溫婉,卻像是冰鎮過的烈酒,另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

兩廂一比較,司冷澤對柳若依就更沒了耐心,丟下一句“就這樣,我先走了”就出去了。

柳若依醞釀好的淒哀表情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僵在那裏,半晌後,麵容漸漸地扭曲起來。

她攥緊雙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肌膚被刺破了也不自知。

司冷澤,他是真的變心了。

……

鬆鶴山莊。

這座莊園是侯府的別業,距離鄴京十多裏,坐落在一片樹林邊上,清雅幽靜,最適合養老。

顏舜華和司冷澤提前了兩天來,是最早一批到的,其他關係遠一些的親戚,大多都要下午或者晚上才到。

顏舜華不想跟司冷澤相處,反正這會兒魏明珠也沒到,趁著司冷澤去拜見司家其他長輩們,她就帶著薜荔和蘼蕪,偷偷地溜了出去散心。

原書裏寫到,鬆鶴山莊附近有一片山茶林,冬天裏繁花盛開,景色極美。顏舜華在附近找了一找,果然找到了。

這片山茶林不小,可能是前人種下的一座茶花園,現在早已變成野生野長的了。雖然沒有什麽名貴品種,但勝在長得多,長得好,都成了一棵棵一人多高的花樹。

冬日景色蕭索,隻有這一樹樹深紅淺粉的茶花開得紛繁燦爛,猶如彤雲曉霞,淩寒吐豔。

薜荔和蘼蕪對著幾棵品相最好的山茶,商量折一些回去插瓶,顏舜華則往山茶林深處走去。

遠遠地,她看見山坡下方一棵開滿了深紅色重瓣花朵的山茶樹下,有一人席地而坐,麵前陳設了小幾和筆墨紙硯,正在對花作畫。

那個男子披著一條毫尖燦爛的銀狐鬥篷,黑色綢緞般的長發用紅珊瑚簪子挽起一半,另一半猶如流水般蜿蜒散下,華光宛轉。

那張側臉俊美無儔,白玉琢成挺拔筆直的鼻梁,花瓣化作精致柔軟的嘴唇,極長的睫毛猶如鴉羽一般覆蓋下來。線條優美流暢,像是書法大家揮灑自如潑墨而成,行雲流水,筆筆中鋒。

他姿態閑散而優雅地坐在那裏,支頤執筆,單是一道身影,就生出無盡的風流意態來。

顏舜華一眼就認出來,有這般豔絕風采的,除了燕然還能是誰。

燕然身邊放著一個鎏金鑲紅石花鳥紋小熏爐,裏麵升起一縷縷清遠悠長的幽香;身下鋪了張寬闊的坐墊,以保證他長長的衣擺和頭發不會拖到地上弄髒。

那坐墊顯然還不是隨便拿一個來就行,而是特地挑選的大紅茶花雲錦麵料,擺在這繁花盛開的山茶林中,跟景色搭配得完美無缺。

出來寫個生還要這麽享受講究,著實是個精致男人。

顏舜華看見是燕然,下意識地轉身就想走,但以燕然的武功之高,顯然已經聽到了她的動靜。

他沒有回頭,背對著她道:“過來看看,我這幅畫畫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