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鬥曲篇(十四)

1.

院外,趙光明和張改明二人圪蹴在地上抽著煙。

張改明看著四周農家的布景,感到有點陌生,等抽完手中的煙後,對他說道:“老實說,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你坐在一塊抽煙,首先講明我的目的吧,我來這兒不是為了向你挑釁什麽,而是想告訴你,我和張大發已經撇清了兄弟關係。”

“……”趙光明楞了楞。

張改明接著說道:“一直以來,張大發都在和你門下賈周來秘密往來,張大發以張家班未來班主的名義,一直給他畫大餅。你門下師兄賈吉來的死,還有上次金鼓會上憑空消失,都是他們兩的主意。”

聽完這話,趙光明隨後就驚掉了下巴,問:“你說我四師兄是被誰殺掉來著?”

張改明說:“是張大發讓賈周來做的。而且據我所知,你師傅好像也知道了這件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趙光明反駁說,“師傅要是知道這件事,怎麽可能不告訴我?”

“不相信你可以問他。”張改明說,“而且,我敢保證,今天晚上,賈周來那小子就會露出馬腳。因為就在剛剛,張大發還命令他,要他過來除掉一個人來著。”

趙光明還是有點不太相信他說的話,可聯想到前番兩次失誤,便不得不懷疑到對方的頭上。隨後就對張改明說:“你先在這等著,等我向師傅問清楚情況以後再來找你。如果要是讓我知道你在騙我,那我就算拚的傾家**產,也要維護我們趙家班的合法權益。”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張改明臉色一黑,“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總之我都會在這等你出來。”

“記住你說的話。”趙光明說著,回過頭來,前往裏屋。

幾分鍾後,他來到師傅的房間內拉開了燈,賈步忠聽見腳步聲後,眼皮表麵呈現波動,而後,強忍著瞌睡勁睜開眼睛,問道:“明兒,你咋這個點了還沒睡呢?”

趙光明坐在床頭說:“師傅,四師兄的去世,是不是和三師兄有關?”

賈步忠楞了楞,而後無奈的歎了口氣,說:“你都知道了?”

“這件事不是真的對吧?”看到師傅沒有否認,趙光明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一般,腦子裏嗡了一聲。

賈步忠說:“是真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著你了。吉來去世那天,我在他的手心裏發現了一隻紅色的護身符,對於這個,我再了解不過。賈家班當中,也隻有三兒一個佩戴。當時我問過他,可他總是含含糊糊。直到後來跟蹤過他以後,我才明白,原來他早就和張家班的張大發走在了一塊。那個逆徒,不止殺掉了吉來,還在金鼓會上故意放我們鴿子,目的就是為了能讓我們輸給張家班。”

趙光明已然明白了一切,盡管腦子裏意識還很理智,可身體上早就克製不住,背地裏攥緊了拳頭,“哼,原來是真的,好一個賈周來,你放著賈家班的門生不當,去給別的班子當走狗,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2.

趙光明說完這話,當即就來到了院外,對著張改明說:“事情我已經了解了。”

“怎麽樣,我沒騙你吧。”張改明丟掉手上的煙頭說,“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今天晚上,賈周來會再次動手,不管他對誰下手,隻需一直跟著他就可以抓到證據。

想到這裏,趙光明道:“你先聯係四師兄的家人,和他們一起配合前往警局指認這件事。在警察局還沒派人過來以前,我會跟蹤賈周來,必要時候會和他發生點衝突。到時候你得抓點緊,來賈光天那支援我,我怕我隨時會挺不住。”

張改明知道他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可過後又不由得被他身上的這種精神給折服,而後說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因為這也關於了整個張家班的命運。我不想讓班子毀在那樣的人手上。”

約定好後,二人分頭行事。

張改明負責聯係賈吉來的家裏人,說服他們一起去警察局報案。因為程序比較繁瑣,耽誤了不少時間。不過好在的是,警察局受理了這次案件。

此刻,正和他們做著口供。

比起他們,趙光明就顯得冒險多了。深夜,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他就來到賈周來的家門口貓著,見他有所動靜後,就藏在一處沒人的地方,等他出來。而後,一直悄悄跟著他,隨他一起來到了賈光天那。

果然,他還是選擇年齡最小的賈光天,這和自己最初想的簡直一模一樣。

賈光天一來年齡小,二來不和家裏睡在一塊,而且抵抗能力比較弱,無疑是最容易被欺負的對象。等賈周來悄悄溜進去以後,趙光明便跟在他的身後,一步一個腳印,悄悄的接近。

當賈周來看著眼前**這個年幼的師侄時,不僅沒有一點惋惜,還直接掏出了腰間的匕首,快速的手起刀落。

‘嗖。’

一陣冷風順著他的手底下刮過。

趙光明及時出手,將他給按住,然後說道:“三師兄,果然是你!”

賈周來瞥了他一眼,見來者是趙光明以後,頓時變得驚慌起來:“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怕得罪你。很早以前我就背叛你們追隨了張家班班主,他能給我無上的榮譽,甚至承諾我,將張家班的未來都托付給我。而你們呢?一個個排擠我,打壓我。明明我的輩分比賈根來還要高,可賈步忠那老東西還是偏心,讓我去吹笙。你說說,我跟你們身邊算個啥?除了被你們呼來喝去的,還算個屁?”

“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殺人啊。”趙光明還想試圖說服他改邪歸正。

“殺人算個求,早年間,我連賈吉來都給殺了,如今也不差你們兩個。”賈周來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為了找出一條活路,不惜和他翻臉,正說著,就對趙光明投來了敵意,捏著手中的匕首刺了過去,“說再多也沒用,受死吧。”

寒光閃現而過,刺的趙光明眼前一陣閃爍,汗毛聳立。但他還是拚盡身上的力氣和對方僵持著,不下幾秒鍾的時間,就不敵賈周來,被他給按在地上,手中的匕首也在一點點靠近他的胸膛……

3.

千鈞一發之際,警方出現,將他給控製住。

追隨而來的張改明出現,詢問趙光明有沒有被傷到。

趙光明趁機撿回一條命,而後鬆了口氣,說道:“沒事,隻是受到了點驚嚇。”

“那就好。”張改明說道,“警方那邊已經對接過這件案子,這幾天就會配合賈吉來的家裏人開棺驗屍,等搜集完足夠的證據後,就會斷定這件案子。至於我哥,剛才也一並被帶走了。”

見他有點愧疚,趙光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的,你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班子的未來著想,以後身邊人會理解你的。”

“唉。”張改明歎了口氣,隨後便如釋重負,說道,“算了,不說了。事情既然已經過去,那就看開點,走一步是一步吧。”

看得出來,他的確比張大發看上去正氣許多,要是不存在競爭關係,說不定他們兩個還能成為好朋友。趙光明安慰了他一番,而後,遞給他一根煙,就去了解在這之前在警局裏麵的事。

被抓的賈周來,直到此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張家班的人給坑了。他憤恨的看著身旁的張改明,大聲嗬斥:“張改明,原來是你出賣了我,我和你有什麽仇,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老實一點。”警方嗬斥一聲,給他戴上了手銬,而後就帶著他上了警車,沒過多久,四周就響起了警笛聲,漸行漸遠。

這動靜,很快就吵醒了賈光天和他的家人,他們共同匯集在客廳裏麵詢問起了狀況。

為了不讓他們受驚,趙光明便撒了個謊,說道:“奧,沒什麽事,我們剛剛在拍宣傳片呢,這不是馬上要參加比賽了嗎,特意從外地請來了一幫演員。”

“這樣啊……”賈光天和他的家裏人道,“沒啥大事就好。”

“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到你們了。”趙光明說,“我們現在就走。”

說話間,他悄悄撿起地上的匕首,帶著閑雜人等一塊離開。

夏季,知了聲響徹四周。趙光明和張改明一塊,將四師兄的家裏人給送走後,便在回家的路上漫步。

趙光明點上一根煙說:“張叔,說老實話,我真不敢相信你會為了我們班的利益,不惜得罪張大發他們。如果我們兩家之間不存在競爭關係那就好了,那樣以來,我們還能成為好朋友。”

“比賽憑的是真本事,這和交朋友一點也不矛盾。”

張改明說道:“而且,我幫你的出發點,也是為了我們張家班的未來著想。我不希望祖宗留下來的這點‘遺產’,將來以後會在張大發手上敗壞掉。”

“懂了。”趙光明深吸了口氣,肅然起敬,“不管咋說,你幹的事值得我趙某人敬佩。除了讓我比賽讓步以外,以後不論有什麽難事,隻要你吱一聲,我立馬趕到……就當我還你這個人情吧。”

張改明點了點頭,沒有出聲,而後便微微一笑,丟掉手中的煙頭,順著原路返回。

4.

張賈兩家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到此已經全部結束。

警方通過驗屍,發現當年賈吉來被害的真相,再加上幾個人證在,賈周來,張大發二人最終受到了法律的製裁。自那以後,張改明就順勢接任班主的位置,領導張家班走向正途。

有人說,這次事件是他提早預謀好的,也有人說,他的出發點隻是為了能守住班子的前途。

但是不管咋說,他和趙光明之間的友誼算是定下了。

之後,趙光明就通過電話聯係了賈福來,希望他能為了班子的大局著想,丟掉外麵的工作回來排練。

但事情遠遠沒有預想中的那麽理想,賈福來現在人在山東一家電子廠打工,因為廠內要求嚴格,平時連手機都不怎麽帶,請個假更是比登天還難。

據他在電話裏敘述,上回隻是遲到了十多分鍾,就扣了好幾十塊。

“那可以辭職啊。”趙光明道,“跟我幹,養家糊口還是沒問題的。”

“不行,麵試的那天,我們被要求簽了合同,廠裏明確規定,工資半年一結,要是幹不夠半年,一分錢都拿不到。我已經來了三個月,不想因此半途而廢。”

賈福來說著,無奈拒絕:“你還是找找別人吧,畢竟我還要顧著一整個家,不像以前那麽隨便。”

“那好吧……”趙光明見說不動他,隻好沒辦法掛斷電話。

從縣城電話亭附近轉了一圈,買了點點心回去送給師傅吃,而後,就做起了一天的家務。

果子糕是賈步忠最愛吃的點心,此時閑著沒事,更是一口氣吃掉了大半,為了消化,便圪蹴在院外的門檻上抽著煙。

見趙光明總是愁眉苦臉的,便問:“你娃這是怎麽了?嫌我拖累你了嗎?”

“沒有,絕對沒有。”趙光明擺了下手。

賈步忠說:“那你為什麽總是耷拉著個臉。”

趙光明唉了一聲,隨後便向師傅傾訴:“賈周來因為殺人案件不在了,班子裏便少了一個人,我正想著下一步要不要招聘一個新的學徒。”

“不是聯係福來了嗎?”賈步忠問道。

趙光明好似有說不出的難言之隱,憋了半天,才肯開口。他丟掉手中的刷碗盆,走過去說:“福來哥在外地回不來。據說是和廠家簽有合同,如果走掉的話,一筆錢就不拿不到了。”

“娃,不要怪他,他也有家。”賈步忠放下手中的煙杆子道,“你師傅我還在呢,雖然年紀大了點,可吃飯的本事還在呢。”

“可是嗩呐不是普通的樂器,要有很強的氣才能吹好。您現在身子骨這樣,我怕再累著,完了又對不起根來哥……”

砰!

趙光明轉手就用煙杆子敲了下他。

“你小子竟知道說晦氣話,老子我身體硬朗著呢。不信,現在咱們就摔一跤?”

“師傅~”趙光明也拿這個師傅無奈,“誰家爺兩成天在一起摔跤,也不怕被別人笑話。”

“怕啥,你師傅我是嗩呐大師,誰敢笑話?”賈步忠說著,站起來拍了下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