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鬥曲篇(十)

1.

陳老爺子暈倒後,當時就被陳文龍送進了醫院。好在結果是好的,隻是簡單的高血壓並發症。但醫院也為此特別提出,要求老人家抓緊時間住院化療,等待合理的時間手術,這樣子尚且還能尋到一線生機。

陳文龍一家人當場就陷入兩難境地,隨後,遵照老人家的心願把他給接了回去,一日三餐照常伺候。陳大福也因此擔心家裏會有突發現狀,不肯和趙光明回去。

趙光明苦口婆心的勸說了一番。

沒一會兒,陳大福才有所動搖。但是,他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把家裏的麻煩給解決掉。

趙光明心知這是不可能的事,可還是為了他留了下來,在他照顧老爺子期間,也跟著想了一出解決辦法,而後說道:“最近我在我師傅家的報紙上看到過一篇征稿,說是對外征集一些世情文章,收稿人是咱省那些當官的,萬一要是哪篇文章被看重,他們就會著重推廣這篇文章,加大事件的影響力。我想的是,我可以寫一篇文章試試。萬一運氣好被看重,國家說不定為此給貧困老人下發補助也說不定,這樣以來,你們的生活也能有所保障。”

“至於家庭紛爭這件事,我的個人看法是解決源頭問題,陳文廣兄弟兩不是以為老人家手裏有錢嗎,那麽我們可以帶他到銀行,派出所詳問資料以示清白。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歪,隻要將事實澄清,他們便不會再這樣無理取鬧下去。”

“後續他們的贍養問題,成就成,不成就不成。隻要你們做好本分,良心上過的去就行。”

“嗯,有道理。”陳大福讚同道,“那我們這邊就分頭行事。”

第二天一早,趙光明就寫了一篇《養老問題是誰的錯?究竟該誰來負責》的文章,投到省內高官親自設置的郵箱裏麵,並在底下附上自己的具體資料,靜待結果。

陳文龍則是將家裏的活交給他的內人和孩子來打理,自個帶著那不孝的兄弟兩前往銀行,派出所證明老人家的清白。隻因存折以及賬戶上的金錢往來都能從這兩個部門裏查明白。

很快,陳文廣,陳文彪兄弟二人便相繼妥協,各自散去。

本以為這件事以後就這樣不了了之,可誰知陳文廣回去以後便把這件事告訴了李雪如。

李雪如得知後,狠狠的踢了他一腳說:“你啊你,簡直就是個沒腦的人,存折是信用社管的,和銀行沒有一點關係。再說了,就算有關係,那也和辦存折的第一家銀行有聯係,陳文龍他不會把咱爸的錢給取出來,然後隨隨便便帶你去另外一家銀行了解情況?”

“對啊,這種事誰解釋的清楚。”陳文廣當即拍了下腦門。意識到被哄以後,決定下午就上他們家鬧個夠。

與此同時,河南省展開文化傳揚欄目,省委副書記陳鵬作為主要負責人,首次在報紙上刊登了征稿文示,並且還專門在辦公大院門口設立了一隻郵箱,凡是符合這次主題的文章都可以被采用,登上報紙後,就會聯係到他們,采訪心得,下發稿費。

文采優秀者,還可以有機會和他坐在一塊吃一頓飯。

對此,很多青年懷揣夢想,踴躍投稿。

一凡作為他身邊最信任的文書,除了平時跟在他身邊開車打雜以外,還負責搜集這些文章。

2.

一凡負責整理這些文章,然後趕在天黑下班以前送到陳鵬的辦公室裏供他審閱,自己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著。

而陳鵬恰好工作時有一個習慣,那便是在熱水盆裏光腳丫子泡著,據傳聞,這個習慣是從一位偉人身上學來的。一凡也讀過《毛選》這本書,知道工作時泡腳有提神的作用,剛開始還不習慣這樣伺候著,後來工作一段時間以後便習慣了。

眼見陳鵬認真的模樣,他也不好意思打擾,端完洗腳水以後便悄悄離開。

等他走後,剩下的時間就是陳鵬的。隻見他脫下鞋子,將腳泡在熱水裏以後,就開始安心翻閱起了這些文章。

好巧不巧,幾分鍾後,就翻到了趙光明的文章,對中國養老一事展開深度思考,因為文章裏麵的事情比較真實,很快就折服了這位高官,隨即就將這篇文章給采用,聯係省城日報的發行人,將稿子給寄過去。

同時間內,又穿好鞋子找到一凡,將稿子底下的具體資料給抄下,對一凡說:“小凡,辛苦一下哈,開車帶我去這個地址一趟。”

“這可是市級地區,要走好久。您確定不等吃完飯以後再過去?”

“不等了,現在就去。”陳鵬說道,“再等下去,我怕這樣的人才會流失掉。”

“您果然還是老樣子。”

一凡看了下手中的表,見時間還早,就答應下來。隨即派車去了陳家莊,通過打聽,問到了趙光明的住處。

而就在此時,陳文廣一家也在不安生,他們連飯都沒吃,就跑到大哥家門口鬧事。

“陳文廣,你給我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和那老頭商量好了,將存折裏麵的錢都給轉移了。”

“對,俺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憑什麽就你就拿這筆錢?快給老娘出來!”

“你出不出來,不出來我就用石頭砸你的門。”

“哎呀,跟他廢什麽話,直接砸吧。”

李雪如可不管丟不丟人,隻要能要回這筆錢,她就是把這家子大門給卸了也做得到。

陳文龍等人聽到動靜後朝著門外看了一眼,而後便皺起眉頭。

“看吧,我說什麽來著,文廣家的媳婦就是個不論理的主,就是我們把心套出來,他們也不在意。這下好了,又來鬧了。唉,真是家門不幸。”

“爸,你別管,這回我說什麽也要讓他們滾得遠遠的。”陳大福氣的直接抄起了菜刀。

但當他準備出去的時候。

趙光明卻攔住了他,說:“大福,你冷靜一點,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那怎麽辦!”陳大福怒斥,“難道就任由他們這麽胡鬧下去?”

趙光明說道:“你先把刀放下。”

陳大福猶豫,而後這才意識到自己這麽做會帶來怎樣的結果,額頭上掉下幾滴冷汗。

“我們先出去,看看她是怎麽說的。如果真的到了鬧事的地步,我想你們村的人也不會坐視不管。”

趙光明繼續說:“畢竟他們的行為就是老天爺看了以後都會十分生氣。”

3.

陳文龍也支持趙光明的話,畢竟從頭到尾他們都沒做過什麽虧心事。

身子不怕影子斜,與其待在家裏,還不如出去麵對。就算豁出麵子不要,也要和他們一較長短。

“大福,別說了。趙師傅說得對,在家照顧好你爺,這種事交給我來應付就好。”

交代完兒子後,陳文龍又看向趙光明那邊,說道:“趙師傅,感謝你這幾天對我們家的付出,文龍無以為報,所能做的就是請求你別參與進去。因為你是我們家的客人,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陳老爹,你多慮了。”趙光明微微一笑,“大福是我徒弟,我說過,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用不著分你我。越是這種時候,你就越需要我這樣的人做後盾。”

陳文龍聽後,感激無比,拍了下他肩膀後,和他一塊走了出去。

外麵那兩口子還在鬧著,而且越鬧越凶,就差沒罵爹媽。

陳文龍將門打開,結果,剛好碰到一隻石頭塊落在腳底下,他隨即惱怒的質問:“文廣,你還是不是陳家人?這麽鬧下去丟不丟人?”

“陳文龍,你少跟我來這一套。”陳文廣當即怒懟,“別以為我不知道,存折上麵的錢早就被你偷偷轉移了。”

“我不是給你說了嗎?咱爸身上沒錢。”陳文龍皺起眉頭解釋。

可他們卻不聽,準確點來說,壓根就不相信。而人性有時候就是那麽的自私,即使在親兄弟之間,有時也敵不過金錢的反噬。陳文廣和李雪如壓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話,隨即指著他的鼻子開罵:

“沒錢?我看你就是在放屁!”

“咱爸年輕時候幹皮影有多掙錢你是知道的,就算他給咱三兄弟娶上媳婦,手裏麵也存下不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他那麽好心是為了什麽,老實點,趕緊把錢交出來,要不然的話,我就在你家門口鬧得雞犬不寧。”

陳文龍此時多少也有點心煩意亂,見他們把話說的那麽難聽,便擺了擺手,說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要是惹怒了我,我現在就去派出所報警,把你們給抓進去。

“吆喝?嚇唬我?”李雪如頓時咬著牙說,“來來來,我們今兒就站在這,看看你能不要臉到什麽地步。”

說完這話後,她還不忘給丈夫使了眼色。

陳文廣不愧和她是一家的,而後又撒潑似的坐在地上哭訴:“哎呦,鄉親們,你們都來給我評評理,這就是我們陳家的好大哥,我爸現在病重,還留有自己的存折。他卻瞞著我們兄弟,把他老人家給接過來,說是盡孝,實際上就是想獨吞那筆錢。甚至為了不讓我得到那筆錢,編造出各種理由,今天上派出所查戶口,明天到銀行出示證明。出示個狗屁,天底下誰不知道,存折是信用社管的,跟銀行有什麽關係!”

“你胡說!”陳文龍嗬斥,“當初咱爸的存折就是從銀行那邊辦理的,是你自己沒有文化,不懂這些罷了。”

4.

“你說什麽!說誰不懂文化!”

“明明是你想獨吞那筆錢才對!”

李雪如頓時走上前去指著他的鼻子,說罷,推了他一下。

“你胡說。”陳文龍也是氣頭上,反手就碰了她一下。

可誰料,李雪如卻瞬間演起戲來,假裝後退幾步崴了一下,摔倒在地。

邊哭邊向周圍人指控對方的不是:“哎呦,我的腳,不行,好像骨折了,哎呦……鄉親們,快看看,這就是我們陳家的好大哥,他不但把我們兩口子哄騙的團團轉,還打了我。你們說,他是不是個男人?”

輿論很快就在她的這番話下掀起,趙光明站在一旁,卻有點無能為力。他聆聽鄉親們口中的話,好像大多數都倒向了李雪如那邊,沒一會,就對著陳文龍家的大門指責起來。

“我說文龍啊,你好歹也算是這個家的長子,就是他們再有錯,也不應該說動手就動手啊。”

“是啊,再者說了,你怎麽就知道老爺子手中沒有錢呢?那萬一他確實留了呢。”

“人死如燈滅,老人家的病我們是知道的,可能還會延長一點生存期,但最終的結果不還是一樣?當老大的,就應該坦然一點,別有事就往心裏擱。”

……

陳家莊是沁陽市內的邊角村莊,按照方向來劃分,遍布在西南方向,陳鵬在一凡的驅車帶領下趕到了村口,路上,領略著村子裏的人文特色與風景,而後感慨一聲:“唉,還是村裏的環境好啊,一路上有山有水有特色。一凡,你覺得呢?”

一凡從小就在城裏長大,以前考察的時候也來過這些地方,可大多都沒什麽好留戀的,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沁陽本地的傳統特色----嗩呐才藝。

他覺得那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看到過的最精彩的一次地方演出,那些嗩呐匠人個個穿上銀白色的演出服,手拿一根長長的嗩呐管子,就能隨意變換出不同的曲調風格,有時是那麽的激勵人心,有時又是那麽的黯然悲愴。

“我覺得還好吧,您是沒見過那些真正的特色。”

“哦?這麽說你見識過?說來聽聽。”

陳鵬好奇詢問。

以前隻聽說過一些傳統文化,不曾真正的領略過鄉村風采,今兒個到這,真是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

一凡聽後笑了笑,說道:“您知道沁陽又被稱為什麽嗎?”

“什麽?”

“嗩呐之鄉。”

“嗩呐……之鄉?”

陳鵬頓感好奇,而後便說:“意思是這裏的人絕大多數都是以吹嗩呐樂器為生?”

“也不是。”一凡說道,“據我所知,這兒的嗩呐一派傳揚已久,不是所有人都會演奏那種樂器,而是分為好幾脈。主要就是沁南一脈,沁北一脈。以前我在別的地區實習那會,曾被派到一些地區考察,見識過當地的這種特色。您還別說,那叫一個氣派。”

陳鵬的好奇心一下子變得更加濃烈,看著前方來往的百姓,心裏產生了一絲欽佩,而後說道:“那這麽說的話,待會一定要好好領略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