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南陽狗官當道

南陽城外,陸行章勒緊韁繩,緩緩停下。

城門外已經沒了侍衛,城門也破破爛爛,無人管理,整座城仿佛一座死城。

沈詞探路回來,搖搖頭:“城內沒什麽人了。”

陸行章蹙眉,扯動韁繩騎馬緩緩走進去,城內堪稱滿地狼藉,偶爾還能聞到食物腐爛的臭味,以及不明動物的屍腐味。

城門處算是南陽地勢最高的地方,再往下走幾乎被水淹得嚴嚴實實,偶爾可見地勢高的地方露出房屋尖角。

孟嫵視線掃了一圈,迅速和書中的描述對應,指著北邊:“往那邊走走看。”

三人騎馬在荒蕪的城內行進,果然在北邊小巷盡頭看到一座宅子,上麵寫著碩大的“楊府”二字。

“楊之恩,南陽巡撫。”陸行章緩緩念出來。

與外麵的荒蕪不同,楊府門口竟然還有人在把守,看到陸行章時橫眉攔下:“來者何人?”

陸行章沉眉,按捺住不悅:“翰林學士陸行章。”

那守衛將信將疑,轉身去通稟,片刻後小跑著出來,滿臉諂媚:“陸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裏麵請。”

三人將韁繩交到他手裏,一同走進去。

孟嫵輕飄飄斜過去,正看到守衛頃刻變得陰沉的臉,低聲對沈詞說了幾句,沈詞訝然後點頭。

陸行章似有察覺,回頭看了眼,卻對上孟嫵明媚的笑。

“陸大人,下官錯估了您到達時間,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楊之恩抱著歉意的笑大步迎出來。

“不必。”陸行章神情冷冷的,直接開門見山:“城外流民遍地,楊大人竟然還能在府中安然自若?”

楊之恩訕笑著,還沒開口說話,後麵的丫鬟獻媚匯報:“大人,美酒已經備好了。”

孟嫵麵露譏諷,忍不住刺道:“南陽百姓流離失所,連口飽飯都沒有,楊大人倒是在府內美酒佳肴毫不耽誤啊。”

沒想到他們會提前到,楊之恩甚至來不及做戲,裝模作樣地狠狠斥責丫鬟後才討好地回:“這都是水患前的儲備,聽聞欽差大人來,才特意找出來招待。”

“哦?您不是才說錯估了我們到達的時間嗎?”孟嫵諷刺更深,緊盯著楊之恩。

而陸行章的目光已經徹底沉了下來,仿佛夾雜著寒冰,等著楊之恩的回話。

謊話已經被戳穿,楊之恩無法自圓其說,笑得越發尷尬,笑著笑著就垮了下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下官冤枉,這實在是解決水患勞心勞力,才挖出珍藏多年的美酒來消愁,並非有意消遣啊。”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陸行章垂下眼瞼,漠然盯著楊之恩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涼薄回道:“楊大人還真是勞心勞力。”

不無諷刺。

但南陽地勢尚不明確,留著楊之恩還有用,因此陸行章並未過多苛責,淡聲吩咐:“起來吧。”

楊之恩忙起身,彎腰躬身巴巴地跟在他身後,添茶倒水,一副媚態。

孟嫵實在看不下去:“楊大人,陸大人是來解決民怨的,不是來享福的。”

“是是是。”

陸行章並未動那茶盞,淡淡發問:“如今南陽傷亡如何?水位何時退下?打算怎麽安置南陽流民?”

他問得都是基礎問題,但凡上點心都不至於回答不了。

但楊之恩偏偏就支支吾吾,半個字答不上來,猜測似的回答:“水位約莫還有小半月就能退下,百姓大多跑出了南陽,等水位退下,下官便興修房屋,重新安置他們。”

孟嫵幾乎笑出聲,淡漠地玩著茶盞,內心充滿鄙夷。

他回完後,陸行章一時半會沒有出聲。

在磨人的靜默中,孟嫵瞥了陸行章一眼,心下了然,代為問話:“楊大人府裏共有房屋多少間?”

“啊?”楊之恩愣住後才後知後覺:“二位不用擔心,這裏房屋夠兩位住。”

“我是問房屋多少間。”孟嫵語氣生硬了點,重複著自己的問話。

許是被一介女流再三質問,楊之恩倍感丟麵子,發問了一句:“敢問姑娘是誰?下官記得朝廷隻派下一位欽差大人。”

陸行章聲音驟冷接話:“她是禦前太醫,特來助你管理水患,你有意見?”

一聽是禦前太醫,楊之恩登時收斂,恭順無比:“楊府共有房間五十餘間,後院還有十餘間並未收拾。”

孟嫵麵色不改,再度問:“我來時見沿街也都不少空置房屋,屋主去哪兒了?”

楊之恩一驚,磕磕絆絆地回答:“也許是都走了,下官也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我看那些房屋都是你的吧?”書裏這楊之恩可是侵占了不少百姓的房屋。

她話語篤定,楊之恩又驚又怕,立刻認識到兩人是有備而來,更加緊張:“太醫說笑了,真不是……”

“不管是與否,隻要無人居住,就暫時征做朝廷官用,如果確為百姓的,事後再行補償。”陸行章打斷楊之恩的狡辯。

楊之恩呆住:“您……您的意思是要收留那些賤民?”

“賤民?”陸行章陰森森地重複著他的用詞,緊盯著他的臉:“楊大人,看來你是做官做得太久了,都忘了自己是從哪來的了?”

“大人恕罪,下官一時口不擇言。”

陸行章無意聽他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話,擺手打斷,迅速吩咐:“將城外流民接入南陽安置,今晚之前統計出傷亡情況,將地方官都找過來。”

楊之恩僵硬地應著。

見他神色遊移,陸行章在吩咐完後壓低聲音警告:“若做不到,你這巡撫也別做了。”

此時楊之恩麵上才有了真實的慌亂,匆匆出去安排,其他下人戰戰兢兢地瞅著陸行章,都被他的氣場嚇到。

孟嫵還有事和陸行章商量,見狀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屋裏人走幹淨,沈詞也確認沒有其他牆角。

孟嫵坐到陸行章身邊,謹慎地降低音量:“楊府有個幕僚,喚作刑遠,是個大才,隻是為人剛正不阿,和楊大人不太對付,被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