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次日,謝意馨的腳踝腫得老高,春雪一去說,文氏忙讓人請了謝府供奉的一老大夫來看。這位老大夫不是別人,正是葛發生葛大夫。葛大夫就是五月份的時候與孫仲明周通兩位大夫一起去過渠南支援兩個月的三位大夫之一,前兒不久才回來的。

如今謝家在渠南的醫館,生意那叫一個紅火。謝家醫館不僅深受當地百姓的喜愛,而且謝家醫館似乎隱隱受到朝庭的保護,不管是哪位在渠南上任,都不敢與謝家醫館為難。真可謂是順風順水。

春景請求過謝意馨之後,又把左右的房子買了下來,並且打通了作為診堂。如今謝家醫館已經當之不愧為渠南第一大醫館了。

謝家醫館作為第一家在受災期間給予災民免費看診便宜抓藥有時還免費贈藥的攻館,這份情百姓們看在了眼裏記在心裏。就算現在災情過了,百姓們有個頭疼身熱的,都愛去謝家醫館醫治。因為這裏看診和抓藥不僅便宜,還能提供煎藥的服務,再有,醫館的大夫還時不時在農閑或傍晚的時候給眾人普及一些養生保健知識。這些知識對醫者來說並不是很重要,卻很受百姓歡迎。有時候連旁邊那些醫館的學徒都偷偷地來聽來學。

謝家醫館能有今日,三位大夫功不可沒。

謝意馨和她祖父商量過後,決定拿出醫館收益的三成酬謝他們。她知道,沒有什麽比利益捆綁更能留住人的了。

可三人都推辭不受,最後謝意馨想了個名目,每家給了幾萬兩請他們做了謝府的供奉,銀子是直接送到他們家讓他們的妻子或老娘知道的。

據說,當晚,這三位大夫家的燈亮到很晚才熄,次日,都接受了謝府的聘請。

此後,他們對渠南的醫館也越發的上心了,甚至三位大夫輪流到渠南坐鎮,而出身渠南的周仲明大夫更是大半年大半年地呆在那邊。而他們培養出的弟子一個個往那邊塞,美其名日曆練。往後的十幾年裏,謝家醫館的名聲醫術在渠南一直都是響當當的。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傷之前的大夫處理得很好,藥方開得也對症,就是過於溫和了些。”葛大夫拿著大公主府的太醫開的藥方看了看,搖了搖頭道,“也不用另開藥方了,這樣吧,我把這藥方改改就能用了。”

謝意馨是知道太醫們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穩妥性子,保守至少沒有性命之憂。點了點頭,突然,她想到昨晚被擊中後來疼得她渾身發抖的地方,問了一句,“葛大夫,腳裸外側上三寸有什麽穴道讓人一擊便會讓人疼痛難忍的?”

葛大夫想了想,道,“謝大小姐說的是委中穴吧?此穴若被巧力擊打,那種痛非常人能忍啊。不過這力道要掌握好才行,輕了重了都沒法達到效果。”

聽葛大夫一說,謝意馨想,昨晚在背後放冷箭那人真是精於此道啊。不過腿上的傷,昨晚太醫的女兒幫她治腳裸的時候已經見到了,想必他們會和大公主提一提的吧。

而長公主應該不會放過幕後之人的。此時宜靜不宜動,他們謝家就看著吧。以長公主的能耐,一定會折騰出大動靜來的。他們隻要在適當的時候加一把推一下就行。

隨後春雪領著葛大夫下去改方子,又派了人跟去拿藥。

謝意馨喝了藥,歪在榻上看書,可沒多久,遠處卻傳來一陣嘈雜聲,“春雪,外麵怎麽那麽吵?”

“我去問問。”

沒一會,春雪便回來報,說,“大小姐,是三爺回來了。”

“哦。”謝意馨放下手中的書,她這三叔,可算回來了。她祖母都盼得眼都直了,近來每日都要念叨幾回方罷。

說起她這位三叔,真的是酷愛遊曆,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上一世就連她出嫁,他也沒能趕回來。後來謝家遭遇大難直至滅亡,他都沒有出現。不過,當時謝意馨就估計他在外是凶多吉少了。

“走,扶我去崇德園。”長輩回來,她這做晚輩的不去拜見可說不過去。

就在這時,有小丫環來報,說崇德園的杏兒姐姐來了。

“杏兒,你此時過來,可是祖母有什麽吩咐?”

杏兒行了禮之後,笑道,“我隻是來傳個話而已,三爺回來了。老夫人就知道大小姐定是心急去崇德園的,特意吩咐我來告訴大小姐,說你腿腳不便,不必急著去見禮。而且剛才大夫人也吩咐下麵的人做了把簡易的竹轎子。等轎子弄好了,小姐再過去也不遲,耽擱不了多久的。”

謝意馨知道杏兒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環,離不得太久,也不強留,隻道,“此事我曉得了,勞煩你走一趟了,春雪,幫我送送杏兒。”

杏兒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等謝意馨坐著竹製的轎子來到崇德園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在春雪和另外一個丫環的幫助下,謝意馨一一朝長輩們行禮。

除了謝淵保冷著臉對她愛搭不理外,其他人都好說。

一行完禮,她便被老夫人叫到身邊坐著了。謝意馨也沒理會一臉冷臉的謝淵保,順從的坐下。

此次她二叔回京述職,由於渠南水災得到圓滿解決,他頗有些誌得意滿的味道,以為此次回來定能再升個一級半級的。剛回來那幾天,得了謝意馨孝敬的棋普,倒是安分了幾日。可沒多久,便有同窗同年邀請他外出宴飲吃酒,不知是不是在外麵被人誇得飄飄然了,腦子一熱竟然敢肖想正四品的太府寺丞的位子。還說,他的同年已經幫他上奏提名了,隻要謝家在後麵敲敲邊鼓就成。

太府寺,掌錢穀金帛諸貨幣。雖說是正四品,但不比正三品的官位差,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進去都不行。她二叔又何德何能?渠南那邊的事,前期死了多少人,偏他自我感覺良好,難道皇帝心中沒數?不被降職就算好了,

她二叔回來一說,立即被她祖父訓了一頓。最後她祖父親自麵聖,不知道怎麽說的,次日她二叔隻得了個國子監祭酒的官位。因此這段日子她二叔一直都鬱鬱,看誰都沒有好臉色,尤其是對得到老爺子另眼相看的她。謝意馨倒覺得不錯,她二叔性子太過躁進輕浮,正該多讀些書沉澱一下。

“這是你大侄女,昨天去參加大公主賞花宴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還挺嚴重的,我昨晚知道後就叫她靜靜地養幾天。豈料,你這三叔一回來,這實心眼的孩子就巴巴地跑來了。要不是剛才我吩咐杏兒叫她慢點,指不定她帶著兩個丫環自己就跑來了,真不懂愛惜自個兒。”老夫人拉著她的手,解釋地說道,大約是怕兒子對大侄女印象不好。

謝老夫人已從大兒媳文氏那得知了昨天的事,直覺情況不同尋常。今早小輩們來請安後,她特意留下二孫女謝蓉青,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可二孫女都隻是搖頭說大姐不讓說。老夫人人老成精,心思一轉,立即猜中了幾分,當下欣慰二孫女雖然不及大孫女聰明但勝在口風緊,都是好姑娘。

目若朗星、鼻若懸膽,她三叔倒生了副好相貌,隻是皮膚黝黑,約摸是在外行走的緣故吧。在她祖母說話的空檔,謝意馨打量起她三叔來。嗯,視人的目光不避不閃,可見是個胸懷磊落之人。再者,能在外麵安然行走十多年,似乎還過得不錯的,想必手腕不缺圓滑,腦子也不缺靈活。

初步觀察,謝意馨對這三叔還是很滿意的。比起她爹和二叔,這位三叔倒像是個能挑起謝家大梁之人,可塑性很強。

就在謝意馨觀察他的時候,謝忻峰也不著痕跡地打量這位大侄女。

如果說他的一幹侄子侄女還稚嫩得像一批未長成的麥苗,這大侄女就像那率先抽穗的那株,挺拔而耀眼,神韻都與眾不同。有點意思,算是好竹沒有出歹筍?

“咱們謝家的女兒,都是孝順知禮的好姑娘。”謝忻峰笑笑,順著老夫人的話讚了一句。然後他轉過頭對謝意馨說了一句,“這回你三叔我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晚點我交給你,你和兄弟姐妹們分一分。”

“人回來就好,大老遠的還帶什麽東西,家裏不缺那些。”老夫人埋怨了一句。

看得出來,三叔回來,她祖父祖母今兒很高興。謝意馨扶著站起來福了福身,“謝謝三叔。”

“三叔,這回你回來,還走嗎?”坐下後,謝意馨笑笑問道。

此話一出,整個廳靜下來了,都在等謝忻峰的回答。

謝忻峰一愣,沒料到一回來就有人問這個問題,那麽直接。等他回過神,看到眾人緊張的神色,特別是緊緊握著自己的那雙手,卻笑道,“不走了。爹,娘,兒子任性了那麽多年,是該回來承歡膝下了。”握著老母親滿是鶴皮的手,他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這話說得老夫人紅了眼眶,一個勁地誇好。

老爺子在一旁聽了也捋著花白的胡子,欣慰地笑了,“你回來得正好,我打算回燕子湖本家一趟,就在這兩天內出發。你大哥二哥都要要務在身,就由你陪我去吧。”

聞言,謝忻峰吃驚地看了老爺子一眼,老爺子的心結他是知道的,多少年沒回過去了,今天怎麽?

倒是謝意馨眼中劃過一抹了然,想來是那回她與老爺子說的話他放在心裏了。再加上這些日子她時不時會念叨著若是他們謝家多一些孩子,他們就可以自己辦個族學。而瀚哥兒也不必拘在家中孤伶伶地啟蒙,還有幾個弟弟可以選擇去官學或者在族學。聽了這些話,想必老爺子沒少在心裏琢磨吧。

而且她在京郊大肆買地的事,她也告訴了祖父,當時被他罵了一句胡鬧,可是眼裏卻是笑意盎然的。甚至過了幾天,之前有兩戶故意刁難想坐地起價的人家卻主動找到言叔的人,說願意賣地,要價也公道。言叔查了查,才知道有可能是老爺子找了人去努力的結果。

久久沒得到兒子的答複,老爺子臉一拉,“怎麽,不願意?之前你不顧眾人反對老愛在外麵瞎跑,現在給你機會了,你反倒不樂意了?”

謝忻峰告饒,苦笑著道,“沒這回事,這不是剛回來累了嘛,反應不及時。爹,你就別埋汰我了。”

聽到兒子說累,老夫人忙護著,瞪了老爺子一眼,“兒子累了,你就不能讓他歇歇,晚點再說這事?還有,拉著個臉,嚇唬誰呢?”

然後轉過頭對謝忻峰說,“咱都別理那老頭,這事他念叨久了,我看他不找你去誰得空陪他去?”

對上老妻,老爺子沒轍,隻得咕噥一句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謝意馨在一旁忍著笑,其實她也想跟著一道去的。可是看著腫得老高的腳,她遺憾地搖了搖頭。若是平時倒有幾分可能,隻是如今腳變成這樣子,恐怕是去不成了,可惜了那大閘蟹啊。

又聊了幾句,眾人便散了。老爺子領著兩個兒子去了書房。其他人各回各院了。

謝意馨回到春暖閣,便有小丫環報說穆管事來了,正在廳裏喝茶,她直接去了旁邊的廳。

穆言見了她也不廢話,直接說,“大小姐,你讓我找的那個叫棉花的東西,我們在買下的四座山裏一共找到十二株,而且有四株還長了幾株果枝。”

“真的?”謝意馨驚喜地瞪大眼。其實她之前叫言叔買下那幾座山還叫人去找棉花也隻是抱著僥幸心理而已,沒想到還真讓他們給找著了。雖然數量不多,但種過一兩年,等種子有了,還愁什麽。

“那十二株棉花你們仔細移植。嗯,到莊子裏找個侍弄莊稼手藝好的把式,讓他專門侍弄這些棉花。還有,不許弄死一顆,要不然我唯你們是問。”謝意馨想了想,覺得暫時沒什麽補充了,又在心裏算了算時間,“對,就是這樣,等我的腳好了後,我要親自去看一次。”

言叔不明白這十來株叫棉花的東西,有什麽寶貝的,值得大小姐如此重視。

他見謝意馨心情好,忍不住把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謝意馨神秘地笑笑,賣了個關子,“言叔,以後你就知道這棉花是多麽寶貝的東西了。”

穆言見她如此自信,也笑道,“那行,言叔就等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