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小胖子複又坐下,嘴裏劈裏啪啦倒豆子似的把剛才大廳裏的事說了一遍。

卻原來是一個叫金二的攜著媒婆親自上門求的親,此人光棍一條,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僅在光德坊東南隅有兩間屋子。

金從卿不解,這樣的人怎敢登謝家宅坻,“這金二可有功名在身?”要不然怎麽會如此大膽敢上門提親,必定有點倚仗吧?

“屁功名,小爺一瞧他就是個潑皮混混。打一進門眼睛滴溜溜地轉,不住地打量謝府,獐頭鼠目的。”

謝意馨在一邊聽著,莫名就聯想到昨天的事去了。

恰好此時春雪也回到了,滿臉氣憤,“小姐,方才我在後麵遠遠地看了,來提親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圍堵蔣家小姐的頭目。”

謝意馨眉頭一皺,這蔣家真有意思,昨晚的事她還沒和他們算,今天又整出這一出,意欲為何?

“去把小丁叫來。”

金從卿靜靜地坐在一旁悠閑地喝茶,也不急著追問。

春雪前腳剛走,便有個丫環咋咋呼呼地衝進來,“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剛好被奶嬤看到,“咋咋呼呼的,沒規矩!”然後窺了謝意馨一眼,見她並無不悅,才鬆了口氣。

看著被訓得低下頭的丫環,謝意馨問,“什麽事?”

那丫環抬起頭,道,“剛才那金二被表少爺打出去之後,竟賴在外頭不走,然後嘴胡謅亂扯,說他遵照大小姐的囑咐前來謝府提親,可是謝府卻狗眼看人低把他打了出來。”

“什麽?找死呢!”小胖子氣得一拍桌子,跳起來,“這人真是欠揍,我這就去揍他一頓,看他還敢胡說八道!”說著,便急衝衝地跑出去了。

金從卿正想喝止小胖子,叫他不要胡鬧,卻被謝意馨攔下了,“不用管他,此事我母親管著,出不了大亂子。”而小胖子出不出去結果都沒差。

謝意馨直覺此事有人在背後搗鬼,因為昨天他們一行人和那金二根本連個照麵都沒打!

那個金二敢這麽膽大妄為,必有倚仗。最有可能便是蔣家了。如果是蔣家做的,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呢?毀壞自己的名聲?難道蔣家已經鐵了心的要和謝家撕破臉連表麵的和平也不願意裝了?

隨即謝意馨便否決了這項猜測,如今蔣家的這位家主是標準的不見兔子不撒鷹,這樣做於蔣家沒有半點實質的好處,反而讓世人非議他蔣家眼界太低,竟去與一個姑娘為難,真正的吃力不討好。謝意馨搖頭,蔣家當家的不可能出這麽昏的招。

當然,也有可能是別的世家插手了。這個可能性不大,才一夜,他們頂多也就才得到消息,不可能反應那麽迅速。再者此事事關嫡女,蔣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蔣沁夏的自做主張了。

蔣沁夏的目的自然是想毀了自己。隻是謝意馨奇怪的是,蔣沁夏自己反中**,設的套子也是她自己自食惡果,難道一點都沒意識到對方已經識破了她的局才如此的嗎?蔣沁夏讓人這麽鬧,就不怕他們把她昨晚的醜事捅出去麽。有點不明白。

而朱聰毓這麽做的可能性很小,他還指望幫著三皇子拉攏他們謝家呢。而且他對自己也不是沒想法的,抹黑自己對他可沒好處。

小胖子衝出去沒多久,小丁便來了,謝意馨直接問,“昨天讓你通知言叔查的事怎麽樣了?”

小丁從懷中取出幾張紙,“都在這呢。”

謝意馨拿出來一看,果然是蔣沁夏與金二勾搭的證據。讓她驚喜的是,裏麵還附帶了一份秘箋,說明金二確實是受了蔣沁夏的威逼利誘才上門提親的。

“說說昨天蔣家那邊的情況。”謝意馨隨手把那幾張紙給了她表哥,金從卿也不客氣,他是越看眉頭擰得越緊。

“昨天蔣家小姐是被安國侯世子親自送回去的,下馬車的時候裹著的是世子的長袍,由兩個侍女攙扶著進去的。隨後世子在蔣家呆了一刻鍾左右便打道回府了。”

謝意馨敲著桌子,思考起來。若蔣沁夏昨天的事暴露,無非三條路,一是去寺廟裏呆著;二,嫁給金二;三,嫁給朱聰毓。這三者不傻的都知道第三最好。可朱聰毓如此的表現,是否表明了他看不上蔣沁夏此人?

驀地,謝意馨茅塞頓開,原來蔣沁夏如此做,莫非是看上了朱聰毓不成?

所以有了金二上門提親一事。蔣沁夏不是不知道自己已識破了她的局,而是已經猜到了。正等著自己反擊,借自己的嘴把那事捅出來,好推她一把,正好逼迫朱聰毓就範,讓她得償所願呢。

事情沒外泄,朱聰毓不想娶蔣沁夏,蔣家也勉強不得。如果這事被自己捅出來,迫於無奈,朱聰毓或許會就範也不一定。因為蔣家呀,表麵上看是擁護五皇子的人馬,私底下卻和三皇子勾勾搭搭。那種情況下,朱聰毓不委屈,蔣家就得離心了。或許蔣沁夏也是看準了這點吧。最重要的是,蔣沁夏不相信自己會放過她,於是先發製人,先潑自己一身髒水再說。

正好,謝意馨本人也不打算放過她!

謝意馨想了想,此事可大可小,還是和祖母請求一下為好,遂她站起來,“表哥,我去一趟崇德園,你且在這歇一下可好。”

金從卿擺擺手,“表妹有事盡管去忙,不必管我。”本來這個時辰他們兄弟該回了的,隻是金二一事事關表妹,情況沒明朗之前,他留在此處等等看再說。

謝意馨吩咐丫環們仔細伺候,然後起身去了崇德園。進去後發現她二嬸也在,眼中有難掩的幸災樂禍。

“哎呀,咱們馨丫頭也大了,想不到這麽快就有人上門提親了。”

謝意馨懶得理她,此人的眼界一向都局限在她院子裏那一畝三分地,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閉嘴,你不會說話就少說,省得刺我耳朵!”謝老夫人斥了一句。

管氏悻悻然地嘟嚷了一句偏心眼。

謝意馨請過安後便把那幾張紙遞了過去。她祖母比她祖父年輕了近十歲,眼神還不錯。

沒多久,謝老夫人便看完了,臉色鐵青,指著那幾張紙,轉問謝意馨,“這裏說的都是真的?”

謝意馨點頭。

謝老夫人冷冷一哼,“這蔣家的子孫越發地膽大包天了,你打算如何做?”

“外麵那一攤子都是他們蔣家的女兒搞出來的。我想把這東西弄一份,讓大管家送到蔣家吳夫人手中。告訴她,給她一個時辰的時間,讓她趕緊帶著她女兒過來給我們謝家賠禮道歉解決外頭那檔子事,要不然別怪謝家不講情麵,把她女兒的醜事捅出來。”

謝老夫人點頭,“也好,先禮後兵,如果他們蔣家不來收拾爛攤子,就別怪我們謝家不給他臉麵了。”

稍晚,又來丫環來報,“老夫人,大小姐,那金二不肯走,還帶著一幫豬朋狗友在謝府門前賴著,夫人也不敢用武力,此刻正僵持著。外頭圍了不少人,事情是越鬧越大了。”

那什麽金二的,是有備而來了?謝意馨不由得站起來,“祖母,我出去看看。”

看到謝老夫人欲言,謝意馨直接道,“放心吧,我不會拋頭露麵的。”

來到大門處不遠,見到文氏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也知道外頭那人的難纏。外頭那人就是破罐子破瓦,怎麽摔打都不怕,而謝家就猶如一美玉瓷器,顧忌的事情就多了,難怪文氏有點束手無策了。

“你出來做什麽?”文氏忙了一上午了,飯都沒吃兩口,口氣不是很好。

“母親,我就在這看看,不會出去的,我剛才經過廚房,讓他們備了一點東西上來,你先吃點吧。這事,你也別太擔心了,最晚一個時辰就能解決。”蔣家,別怪謝家沒給他們機會。

文氏點了點頭,又交待一句,“你是千金之軀,千萬別出去和那些沒臉沒皮的吵。”

“曉得了。”

“各位父老鄉親,你們給在下評評理啊。昨天在永巷我金二與謝家大小姐一見衷情,而且也是得了她的囑咐來提的親。可是今日她謝府竟然因為在下家境貧寒,拒不承認此事。本來呢,謝家看不上我,我也認了。隻是——”說到此處,金二故意停頓一下,然後接著道,“某心中有愧啊,不能負起男子應當的責任。”說著,竟然掩麵而泣。

最後一句讓人浮想聯翩啊,眾人心中貓抓似的,到底什麽事竟然讓這金二負起男子應當的責任,莫非謝大小姐已經失身於他?

坐在門後隱蔽處的謝意馨冷笑不已。

春雪得了謝意馨的吩咐走出去,喝道,“胡說八道,我們大小姐根本就不認識你。”

見到春雪,那金二眼睛一亮,忙上前,“春雪,你出來了,你家大小姐是不是就在裏頭?”

謝意馨聞言,眉頭微擰,竟然一眼便認出春雪了,看來春雪接下來的行動不會順利。

果然,當春雪問他,“你既然說你認識我家小姐,那你說說我家小姐長什麽樣?昨天穿的什麽衣裳?”

金二竟然一臉喜滋滋地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一打開,上麵赫然是謝意馨本人的畫像。接著他張口說出謝意馨昨天穿的衣裳來。

見他如此,周圍圍觀的眾人神色都變了,從一開始不信,到現在的半信半疑。

謝意馨表情不變,蔣沁夏準備的真充分。

春雪咬牙,又問了一句,“你既然說是我家小姐讓你來提的親,可有什麽憑證?”

被如此問,金二一點也不懼,當即挺了挺胸,誌得意滿地道,“自然是有的,這條手帕便是你家小姐親手送給我的。”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條手帕。

謝意馨在後頭聽了冷笑一聲,她是當了幾十年家的主母,對自己的貼身事物一向管理得仔細,她太明白這些東西的重要性了。重生後她便把以前的舊帕子都燒了,現在用的,都是後來縫製的,帕子的一角用天蠶絲的線繡了一個言字,這言字平常不顯,除非濕了水才會顯出來。而金二手中拿著的那帕子是她昨天遺失的,因為她出門的時候拿的都是謝府公中發下來的帕子。

“這帕子不是我們小姐的。”僅一眼,春雪便否認了,“這樣的帕子我們謝府的丫環很多都在用,你是不是在哪撿來的便以為是我們小姐的了?”

說完,春雪自己就抽出一方帕子,又招來另一個丫環拿了她的帕子,三方帕子放在一處,果然很相似。

金二心中一震,卻不信那人會騙他,“春雪,你別嘴皮子一掀就急著否認啊。這帕子分明是你家小姐給我的,難道還有假?”

“你別急,我說是假的,自然會有辦法證明它是假的,讓你心服口服。”春雪轉過頭對一旁的小廝說,“去,打盆水來。”

帕子一浸,言字便慢慢顯現,好奇心重的早已探頭探腦了。

春雪把兩方帕子拿出來做對比,眾人一看,果然啊。就說嘛,人家謝大小姐用的帕子怎麽可能和丫環一個樣的。

金二臉色一變,“好哇,我明白了,原來你們謝府設了一個局耍著我玩兒,就為了證明我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是不?事到如今,我算是認清了。不過你謝意馨不仁,別怪我金二不義!你左邊的腰側有顆紅色的痣,若不是我們交情非淺,我又如何得知?”

嘩,眾人的眼睛瞪大了,難道這金二說的是真的,謝家大小姐真和他不清不楚?

反倒是謝意馨眉頭一皺,她那裏沒有痣啊。

倒是謝意馨不遠處的一個丫環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她的手下意識地搭在左側的腰上。謝意馨定睛一看,認出那丫環是她院子裏的,卻一下子沒想起她是做什麽的,一會,才記起貌似是伺候她沐浴,負責倒水的。突然,謝意心福至心靈,想起之前她放養在院子裏的那個奸細夏桃,會是她想的那樣嗎?看著那丫環的表情,謝意馨眼睛微眯。

春雪幾乎跳起來了,“胡說八道,我們小姐左邊腰側哪有什麽痣!”

“那她敢不敢證明?”金二問。

“你腦子有病吧,我們小姐需要向你證明什麽?”

“不敢證明就是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