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爹,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你不知道這是誅九族的禍嗎?”秦熙從大聲地質問著他爹秦明忠,這些日子他得知一些消息,簡直氣瘋了。

他完全不明白他爹要幹什麽,拿著全族幾百口人的性命去賭。這還是他爹嗎?

“你這是什麽態度,和你爹我這樣說話?”秦明忠喝道,久居權臣的氣勢外放。

秦熙從咬牙硬挺,良久,說了一句,“你再這樣執迷不悟,我就不認你這個爹!”說完就跑了。

“秦相,似乎貴公子不太認同你啊。”殷慈墨從陰影處走出來,笑著說道。

“豎子而已,懂什麽。”秦明忠擺擺手。

殷慈墨笑容微微一收,“玩笑歸玩笑,但本宮覺得,秦相還是派人將小公子看好才是,別讓他胡亂攏了咱們的計劃。”

秦明忠沉吟片刻,“老夫會派人注意的。”

費了一番周折,君南夕終於見到了周昌帝。

周昌帝是由戚貴妃與謝老爺子一起攙扶出來的。

在此處見到謝老爺子,君南夕微微一怔,隨即被周昌帝吸引住了視線。

“父皇——”君南夕見到人形消瘦的周昌帝,眼睛微潤,鼻子發酸。

他忙上前扶著他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剛才看著還沒感覺,現在君南夕扶著周昌帝才發現他真的是瘦得厲害。他扶著的手瘦得隻剩下一層皮包骨了,而且整隻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此時他才深刻地發現,他父皇老了,已經老到需要人照顧了。

“三皇兄這是造孽啊。”君南夕恨恨地說道。

“別,別提他那個混帳!”一說起他,周昌帝就氣得直哆嗦。

君南夕被他氣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嚇了一跳,忙哄道,“好,咱們不提他,父皇,你別激動,來,喝口水緩緩氣,啊。”

君南夕喂他喝水,而戚貴妃則站在他身後給他拍背,嘴裏還抱怨著,“你啊,脾氣還是那麽急,為了那起子不值得不相幹的人生那麽大的氣做什麽,沒得氣壞了身子。”

好一會,周昌帝才緩過勁來,君南夕真的發現他父皇的身體比之前差了好多。

“先不提他,和朕說說你在霖城那邊的事。”

“好的。”

君南夕用了半個多時辰把霖城的事交待清楚了,重點說了炸藥和司向紅的事。

炸藥也是周昌帝最關心的,聽到司向紅的所作所為以及他們關於他背後主子的猜測,周昌帝冷笑,“真是哪裏都不缺這種為了一已私欲吃裏扒外通敵賣國的貨色。”

“鬧了那麽久,也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這回他就是故意離宮的,不給他們看到一點希望,這些人怎麽會瘋狂?“正好趁這個機會,朕就是要從上到下把大昌給清理一遍!”

周昌帝說著,已經恢複了以前殺伐果斷的樣子,似乎剛才的虛弱不存在一般。

他拿出一枚龍牌,遞給君南夕,“這龍牌你拿著,去宣德坊南街的古今當鋪找一個叫黃勝一的人,把龍牌給他就行,他會知道怎麽做的。”

“父皇,這——”君南夕看著手中明顯不似凡物的龍牌,抬眼問道。

“這枚龍牌是你皇祖父給朕的,用這龍牌,能調動一支特殊力量。這支力量,名叫龍斬。龍斬的存在一直都很秘密,隻有大昌曆任的皇帝才曉得的。曆任的暗衛,出自那裏,由最出色的人擔任,沒被選上的,便會充入這支隊伍——龍斬。如果每一任的主子皇帝死了,他們還有幸不死的話,也是回到那裏,養老,順便替君家訓練下更多的暗衛。裏麵的人都很厲害,以一敵十,是最保守的估計。隻是,龍斬雖然是你太祖爺一手建立的,但他建立大昌之後,一直積威甚重,未曾遇上謀反這樣的糟心事。所以這一回,也是我們君家第一次啟用龍斬。”

君南夕若有所思地點頭,這支力量也是皇帝保命的力量吧,非到不得已是不會動用的。太祖爺為了君家子孫真是費盡了心思了,不提龍斬,就說先前的狼煙,也是如此。

大昌所用之烽火狼煙,不同以往的朝代,是經過君無威改造的。改造之法,也是口述交給下任皇帝的,在哪都可以燃放,並不限製一定要在烽火台,正是因為這一點,君南夕才能肯定他父皇一定出事了。

“父皇,你放心吧,這件事兒臣會辦妥的。”君南夕握緊了手中的龍牌,同時在心中盤算著需要用到的資源。

隻坐了一會,周昌帝就很疲憊了,交待完事之後,就由著戚貴妃扶著回去休息了。

君南夕辦完事回來,發現謝老爺子似乎在等自己,於是主動問了好。後來了解到原來他父皇藏身的地方是持禮公早年悄悄讓人買下的一處園子,別人都不知道是他買的。這園子其實就緊挨著持禮公府,隻是荒廢了許久了,如今他父皇與母妃藏身於地下室。這地下室有條密道與謝家在崇德園的書房相通,這些日子來,吃用的東西都是從謝家偷偷接濟的,這才沒讓那些人找到。

而謝老爺子也沒問什麽,隻問了一些關於謝意馨的事,後來謝老爺子看著君南夕,才說道,“皇上的身體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先前就病著,後來又被阿芙蓉給掏空了身子。這些都不算致命的,致命的是近來我發現,皇上帶出來用於戒斷的阿芙蓉裏,摻有少數無色無味的毒藥,這種毒極難纏。

而且針對這毒的解藥,景王在各大藥店都布了人,幸虧他常年侍弄藥草,這才配齊了解藥,沒讓他們順藤摸瓜。隻是皇帝的身體被這麽一折騰,原本就不多的壽元,更是時日無多了。

君南夕聞言,對他三皇兄這個始作俑者真是恨到了骨子裏,“老爺子,我父皇的身體就拜托你多費心了,需要用什麽藥材,你就告訴我,我給你弄來。”

謝老爺子罷罷手,“這點你放心,老夫定會盡力而為的。皇上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我告訴你,也是希望你心裏有個數。”

謝老爺子說完,看著怔忡出神的君南夕,慢悠悠地走了,心中不住的歎氣。

卻說那廂,謝意馨在君南夕走後,越想越覺得不對頭,特別是她從秘密的渠道君家的幾個健康的皇子接二連三的出事之後,越發覺得待在軍隊也不一定安全。

於是便讓賀冬悄悄地去見了鄧大將軍,和他說了他們這邊的擔憂,而鄧大將軍也深以為然,畢竟軍隊人多魚龍混雜都有,並且同意抽調一隊信得過的人護著他們先行進京。

他們這一隊人於是便在夜色中脫離了大部隊,疾速地朝京城駛去。越靠近京城,接收到的消息就越多,謝意馨就越發感覺到情況的嚴峻。

而十一也察覺到謝意馨的不安,整個人很安靜乖巧。

臨入城前一晚,謝意馨思考了許久,還是決定不帶十一入京,預備在附近的村落找個地方安置他,等情況明朗再說。畢竟十一目前是除了君景頤之外最健全的皇子了,為了他的安全,還是謹慎一點吧。

和小家夥商量,分析了事情的嚴重性之後,小家夥也同意了。

安置好他,謝意馨便迅速進城了。此時的城門已經不複之前的不許進出了,允許一部分人進出,但盤查很嚴格。她也沒有掩飾身份,很容易就進了城。

同一時間,謝意馨獨自回京的消息也傳到了景王和殷慈墨那,隻是如今這兩人都忙得分身泛術,暫時沒空理會她。

“徐太醫,你真的確定我父皇活不過這個月了嗎?”君景頤問。

徐進晉有些頭皮發麻,“以我們當日用藥的分量,以及皇上的身體情況,大概還有一個月的壽命這樣。”

君景頤在心中盤算著,從他父皇不輕易讓人把脈後,徐進晉也不能時時地知道他的狀況了。而從那時至今,已經過去了二十來天,他隻需要保證接下來的日子不出意外順利登基就好,登基後,就算老五回來,也無力回天了。

如果他父皇在這幾天出現,那也不怕,他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宮中的各個進出口他更是派人守得死死的。隻要他一出現在宮中,他的人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解決了。

“如果加上受的刺激多,還會減壽,恐怕連一個月都活不到。”

君景頤暗忖,這樣最好,死了的話省了他多少事兒呀。

“以臣估計,皇上最多也就這幾天了——”

不日,景王親自率人挑了一個山賊窩,悲切地抬回兩具屍體。

地上的兩具屍體,麵目模糊,但身形和周昌帝戚貴妃很像,身上還穿著那天離宮時的衣裳。

“老三,你說這是你父皇的屍體?”太後一副不勝打擊的樣子。

“是的,皇祖母。”君景頤悲傷地說道。

“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會死?!哀家不信。”太後搖著頭。

“我兒左手臂那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快去看看。如果這個人身上沒有,那就不是我兒。花姑,你去,你親自去看。”太後對跟了她一輩子的心腹說。

“是。”

花姑走了過去,掀起那被火燒得破破爛爛的衣裳,臉隨即一沉。

太後希冀地看著她,花姑朝她沉重地點了點頭,然後不忍地捌過頭去。

“不孝子,你竟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說完這句,太後大受打擊,暈了。

而眾臣則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皇帝去了,也沒留個旨意,下一任皇帝是誰,這可如何是好……

“老三,命人敲喪鍾吧。”皇後沉痛地說道。

鐺——鐺——鐺——隨著三聲悠遠哀沉的鍾聲響起,昭示著大昌國又一位帝王駕崩。

皇後哀痛地問,“大行皇帝去了,國不可一日無君,關於新帝的人選,你們有何意見和建議?”

景王一派的臣子站了出來,“臣以為,景王人品貴重克勤克儉,近來來處理朝政也無可挑剔,是克承大統的最佳人選。”

“臣附議。”

“臣附議。”

附議的都是景王一派以及一些中立的臣子,還剩下一些頑固派,並不表態。

當所有表過態的臣子看過來時,謝昌延主動站出來,“我不相信皇上崩了,就算皇上真的崩了,如果屬意景王登基的話,必會留下隻字片語著其繼位的,既然都沒有,那必然不是屬意他登基。”

“謝巡撫,你要知道前陣子皇上還在的時候,已經是完全把景王當成是儲君來培養了。教他帝王心術,治國之道,放手讓他處理奏折而且還答應了祭天時要帶著景王一起,這些都是培養儲君的舉措,而且都是獨一份的。如果這些都不是,怎麽不見大行皇帝這麽對別的皇子?如今大行皇帝駕崩了,自然是景王繼位了。”景王一係的臣子勸道。

“傳國玉璽還沒找到呢。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說起這個,君景頤就鬧心,君家這枚玉璽用的料是舉全國之力挑出來的最好的料子。它失蹤了真是一個大麻煩,就算他有心再做一個,在私下一時之間也難找到與它媲美的料子。

“國不可一日期無君,難道沒了玉璽就不能讓工匠再做一個麽?國家總不能因為一枚玉璽陷入一團亂吧?”

“遺詔沒有,玉璽沒有。反正我不管,誰手上拿著傳國玉璽來,我就認誰當皇帝,當然,隻要那人是君家的子孫!否則就算別人登基了我也不會承認的。”謝昌延完全一副滾刀肉的樣子。

看著這一幕,眾臣心中各有衡量,謝家因為殷側妃的關係,是注定與景王走不到一塊去的,所以他們抗拒景王登基這個事實,大家都不意外。

其他人則在衡量了,自己一家與景王一派的人是否有什麽不可調和的茅盾,如果沒有,可以調轉車頭,如果有,是否能向謝家靠攏呢?畢竟晉王還在回京的路上,這是一個變數呢,也算有幾分勝算的。

秦明忠極有眼色地出來打圓場,勸道,“這不是事急從權嘛,如果皇上沒有被刺客擄走,那一切好說。但事已至此,咱們也隻能好好處理了。總不能像老謝一樣,不顧大局嘛。”

接著,自然又是口水仗,但不管小部分人如何反對,景王在三日後登基的事是確定下來了。畢竟周昌帝之前的舉措在身為臣子的他們看來,確是給了人一種將景王當作儲君培養的感覺。再者,也確實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而且還有太後的默許、皇後及秦蔣祝三個大家庭的支持,反對的家族雖然也有謝家、李家和湯家,但中立的力量多是倒向景王一係的。所以,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丫頭,你來了。”戚貴妃見到謝意馨,頗為親切地招呼道。

“母妃,你累了吧?我為父皇熬了點湯,你端進去給他吧。”謝意馨將手中的托盤放下。

回來幾天,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些事,謝意馨才對周昌帝這個老人肅然起敬。

這一段時間,不管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還是幾個兒子的不幸。

如果是普通的老人,早被折磨得瘋了,雖然他也被折磨得虛弱消瘦,但精神頭看起來還好。可想而知他的剛強。

鐺——鐺——鐺——

“什麽聲音?”屋內,正喝著補湯的周昌帝猛一抬頭。

謝意馨在外間,心也是猛打鼓,這是喪鍾,皇帝駕崩的喪鍾。景王這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了啊。

“孽畜,孽畜!他這是當朕死了啊。”周昌帝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丫頭,快,快去把你祖父請來!”屋內,傳來戚貴妃驚慌失措的聲音。

謝意馨顧不得進去看情況,忙鑽進密道中,往家裏跑去。